第20章

徐渭却正色点了点头,道:“说得好!孝顺一道,非止无违顺从,为父母正名,立身显耀门楣,这才是大孝,难得你小小年纪已懂此道理!”很没有架子的自嘲道,“我可是又说了不该说的了~~”说着,右边眉毛高高挑了起来。

贾瑚曾听张氏说过,徐渭才智出众,年少时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喜怒形于色,吃了不少亏,后来有张老侯爷帮着改了,却落下个毛病,高兴时就喜欢挑起右边眉毛,生气时,却喜欢磨搓左手大拇指和小指~这般说,徐渭这是没生气了?贾瑚心里有了数,便也缓和了颜色给徐渭道歉道:“我出言莽撞,顶撞了长者,这里给徐大人赔不是!”

徐渭坦然受了,却又加了一句:“你为父正名,何错之有。日后遇到此类事,合该再如此才对!”又夸他,“听说你不过才学论语?怎么竟熟读了《大戴礼记》,这劝学篇用得不错。”

贾瑚自知前头已经够出风头了,再过却是不美,当即谦恭说道:“不过是母亲偶尔说起时记住的,并不曾熟读《礼记》。”

这就是了,这般小的年纪,想也不可能真熟读礼记。徐渭徐江等人都是恍然大悟,少不得又想着,张氏在贾瑚面前说这金石收藏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儿子误解了父亲,特意拿着典故为贾赦辩解?这样说来,张氏贾赦夫妻,感情却是不错!

徐渭心头一动,看着贾瑚的眼神越发带了满意慈爱:“虽是你母亲偶然提过,你却能牢牢记住,活学活用,已是难得了!”这次贾瑚倒没有再说什么了。徐渭笑着看了贾代善一眼,“瑚哥儿年少聪慧,又是如此难得孝顺知礼,老国公若不介意,可愿意让他拜入我门下?”

这就是要收徒了?

贾代善贾政脸色俱皆变了,他可是被落了两次面子,怎么竟还愿意收贾瑚为徒?尤其贾政,他方才还在讥笑贾赦张氏不会教儿子,让他在人前丢脸,这会儿徐渭却突然要收下他了?而且话里半句没有提起贾珠,他前头不才夸得吗?

这也是贾代善贾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当所有人都如他们一般受不得旁人冷落笑话,却不知道,徐渭本身就是才高气傲之人,最喜欢的就是天才好学之人,贾瑚年小可爱,却天赋惊人,更是张老侯爷的外孙子,张氏亲子,这就足够徐渭对他刮目相看了,便是两次小小顶撞,也不过更展现了贾瑚的聪慧和孝顺,故交之子能有此品行,徐渭欢喜还来不及,哪会真和个孩童计较?!

“难得徐大人看得上眼,我欢喜还来不及呢。”贾代善宦海沉浮多年,到底圆滑,不过惊讶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只是瑚哥儿还年幼,到时调皮,我可是不许徐大人退他回来的~”

徐渭哈哈大笑:“放心放心,这般好的孩子,我只恨不是我家的,退回去?怎么可能?!”

贾代善长长呼了口气,道:“有徐大人这话,我这心可是放下了~”说完,和徐渭对视一眼,俱皆大笑起来。片刻停住,贾代善瞄一眼年纪还小,还掩不住情绪的贾珠,只见他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终究是不忍心,对徐渭道:“徐大人,你看我这二孙儿……”

话未尽,徐渭便夸道:“国公爷这位孙儿可也是聪慧不凡,小小年纪,大方从容,果不愧是府里出来的,这份教养,找遍京里也是难得啊。将来定光耀门楣,显耀一家,国公爷可是好福气!”

贾政快速低下了头,脸黑如锅底,内心里,满满的都是屈辱。夸得再好听,可不还是不愿意收下贾珠?竟是连话都不让贾代善说下去!

贾代善倒有心为最心疼的孙子说话,可再看徐渭,眼底已经冷如冰雪,可见是真不愿意再收徒,一时又是失望又是恼怒,竟连他国公爷的身份都不买账吗?到底自恃身份,拉不下脸明知人家不愿还继续纠缠,长叹了一声,道:“承徐大人吉言了!”

一边就有徐江安排下人去拿蒲团茶来,贾瑚跪在蒲团之上,恭恭敬敬给徐渭上茶:“贾瑚拜见师傅,师傅请喝茶!”

徐渭接过茶杯,啜了一口:“今日不过是粗略见过,只等我回去挑个吉日,再正式行过拜师礼!”

“是!”贾瑚利落答道。

房间里,徐家和贾瑚笑容满面,与贾代善贾政贾珠难看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第47章

出行四人,两个要拜师的,偏偏成功让徐渭开口留下的居然是贾瑚,贾母听见的时候,还当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岔了,等得确信无误了,直气得把手里听了贾代善的劝告后精心挑选出来给贾瑚五周岁礼物的上等鸿桑浮雕端砚啪的扔回了桌子上,雕着云纹的浮雕直接撞上了桌角,瞬间原本线条优美的云纹便出现了一个缺口,好好一块端砚珍品瞬间就被毁了去。

王夫人陪坐一旁,心里只恨这场合不对,不好叫她动起手来砸东西,心里只堵得慌。

两人心情都是不好,便越发觉得眉开眼笑的张氏碍眼极了。

等及晚上贾代善,贾母劈头便问:“怎么徐大人就光收下了瑚哥儿?珠哥儿那般个聪慧人儿,哪处不及瑚哥儿了,怎么如今瑚哥儿被收下了,倒是珠哥儿被撂开了!”

贾代善心里也正不自在呢,听得贾母这般咄咄逼问,脸也阴了,道:“你这么晚了不回屋休息在这等我,就为了问我这事?”

贾代善可是暴烈脾性,贾母也是太着急了,这才一时忘了,要搁以往,她也断不至于在贾代善面前这幅态度,如今见着他生气,贾母心里一堵,软下姿态问道:“我这不是听了消息着急嘛,回来报信的说的不清不楚的,只说瑚哥儿被徐大人收下了,我也是担心珠哥儿。”又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徐大人留你了?你们可是说了什么?”一边又笑着让人去厨房把炖着的参汤取来,“你没回来用晚饭,我怕你在别处吃不习惯,早早就让人炖下了,一直在厨上温着呢,你一会儿多喝点。”

贾代善这方舒坦了,缓和了面色,嗯的一声点了点头。贾母又叫人拿热茶来,自己亲自在一边督促着丫头给贾代善除了一身正装换了常服出来,直等着一切妥帖了,贾代善舒服地坐在了椅子上,这才停下来坐了另一侧,巴巴问道:“老爷看着精神不大好,难道竟是在徐府累着了?”

贾代善回头瞟了一眼贾母,她虽然极力掩饰了,可那满心的担忧着急又哪里瞒得过她的眼睛,想到贾政贾珠,贾代善心里暗叹口气,倒是有些理解先头贾母的急切了,便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徐渭委实比我想得还要油滑,一起说了会儿话,倒是费了些心思。”

贾母这会儿可对徐渭没什么好感,闻言拧起了眉:“怎么他还敢驳老爷的面子?!未免太不识抬举。”在她看来,贾家可是公爵人家,徐渭便是再有才名,也不过只是大学士而已,怎么敢不给贾代善面子。

贾代善也知道贾母为人,今儿在徐家他确实也是不高兴,这会儿倒觉得贾母这以贾家为傲的态度贴心得紧,越发和颜悦色道:“你胡说什么呢,徐渭可是简在帝心,也怨不得人不给我面子了。”

可不是不给面子,他都亲自带着贾政贾珠去了,在外时也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那对贾瑚贾珠可是偏着贾珠多些,更不要说他还带了贾政去,官场上的人谁不是眼明心亮,他都表现到这个地步了,徐渭竟是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到最后,不过浅浅夸了贾珠几句,只把贾瑚收到了门下,却是完完全全没给他面子!

贾母瞧着贾代善不悦的眼神,心里更是堵得慌,气道:“这徐渭,亏得还是大学士,竟这般有眼无珠!珠哥儿多灵慧聪颖的孩子,可不比瑚哥儿好了百倍,偏他就只看着瑚哥儿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