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沈廷回到宫中的时候,果真见一个清秀高挑的男子已经在等着了,十分年轻,相貌比荣招妹还要精致上几分,他看见了沈廷,只是点了点头,打声招呼:“沈侍巾。”并没有像其余宫人一样行礼。

说是侍寝的教引宫人,实际上应当尊称一声官人,这位要尊称一声柳官人。

历代的教引官人都是由先帝那些位份低又不得宠的侍君充任,比起青灯古佛或者看守皇陵,做教引宫人虽然面子上不是那么好看,但至少还留在宫中,也有自由。

温书给沈廷私声介绍后,沈廷不可抑止地想到了小爹文学。

达咩,打住!

萧乐说得对,他不能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了。

柳官人将沈廷带去侍君们用的香汤,上下打量他一眼,冷冷道:“脱了。”

沈廷扭捏了一瞬,这不太好吧,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柳官人就直接上手,把他衣服扒下来了。

他扑通一声跳进池子里,闪躲着柳官人的目光,抱着胳膊抗议:“你干什么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扒衣服,一点礼貌都没有。”要不是今晚上得侍寝,他高低跟这人干一仗。

柳官人又是一声冷笑,沈廷看见他的眸子里明晃晃写满了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和四分漫不经心,连忙捂住胸口和肚子。

“就这样的货色,皇帝她也能下得去口,后宫侍君的质量真是一届比一届差。”柳官人摇头叹息,鄙夷地看着他瘦条条的身体,拉着他的胳膊拖过来,上手给他洗刷。

大抵是看到他还没成型的肌肉了,沈廷虽然承认他说得不假,自己的身材质量暂时是挺不佳的,但他相当有集体荣誉感。柳官人的批评让他有种学长瞧不起他们学弟的感觉,他的愤怒油然而起,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

沈廷一边抵抗着柳官人一边道:“我很快就会把身材练好的,况且你也没见过后宫其他人,怎么就知道我们这届质量差呢?你看那个贺兰君卓没有,贺兰承使,他天天露着腰,六块腹肌美得很。”

“呵呵。”柳官人看着不壮,力气倒很大,钳制的沈廷没法动弹,甚至还用池子里的香汤给他呼噜了把脸,跟洗狗一样。

沈廷要是抗拒,他抬手就拍,但也就跟训诫小孩子一样,让他安静的成分居多。

大抵是年纪轻轻没得过宠就当了鳏夫的原因,柳官人脾气和脸色格外不好,时时刻刻都带着一股怨气,他按着不听话的沈廷,没完没了地絮叨:“你们这届都像你这样多话又不老实吗?要是这样的,我还不如去吃斋念佛呢,都是你这样的我每天不得累死。”

沈廷挣扎累了,也褪去一开始的羞涩,干脆趴在池子边儿上享受他的搓背:“没,我是我们这届话最多的。”

“还挺骄傲。”柳官人手上加大了力气,疼得沈廷嗷一声,“你这人怎么回事,长得挺好看,下手忒毒了。”

柳官人嘴角动了动,有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动作放轻了几分,嘴上却不饶他:“忍着点。”

他给沈廷搓身体,然后讲该如何侍寝,他说得一板一眼面无表情,沈廷听得面红耳赤,趴在池子边,把通红的脸埋进臂弯里。

他一个黄花大小伙子,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羞死了。

但是耳朵还支棱着,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口是心非。

这个澡一洗就洗了两个时辰,沈廷睡了一觉又一觉,中途让柳官人揪着耳朵拎起来好几次。

洗过澡后,沈廷浑身涂得香喷喷,穿上了雪□□致,仙气飘飘的衣裳。

柳官人临送他走得时候,眼睛往他某处一瞥:“其实也不是完全那么糟糕。”

沈廷今晚受到他的冲击已经够多,闻言心里是羞涩的,表情是麻木的,冲他摆摆手:“谢谢你的安慰,再见……”

“再见。”柳官人也道。

沈廷临出门,突然又回身:“要不还是不要再见了,下次换个人吧。”

柳官人扬起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去,他不说话沈廷都能看见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滚。

天已经擦黑,为了防止侍寝时候失仪,所以沈廷只吃了碗米糊糊,上了马车。

温书兴致高昂地跟在马车外,悬挂的铃铛清脆作响,跟温书的心情一样愉悦,他昂首阔步,走路带风,小声跟沈廷说着新打探来的八卦。

沈廷抽出自己夹带的,倾尽心血写的小说,囫囵看了一遍,他一直想找一个听众,但是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果然上天安排的最大,他的第一个听众要是萧乐。

那这个书,是在事情结束之后念,还是一开始就念好呢?

“侍君你猜那个柳官人是什么来历?”温书神秘道

“啊,什么来历,你说。”沈廷一边翻书一边敷衍。

“柳官人本名叫柳倦光,是先帝最后一次选秀的秀子,当时先帝觉得他很是端庄和善,便将他指给还是太子的陛下。”温书一句一断,试图吸引沈廷的兴趣。

果不其然,他听到“陛下”两个字,注意力当即被转移过去。

“结果陛下当时死活不肯收下他,要为徐侧君守身如玉,大庭广众之下拒绝的,当时柳官人被人看着可可怜了,但是陛下态度太坚决,先帝也不好勉强,怕他出宫后受人非议,所以便将他留在宫里了,只是陛下不太喜欢他,很少传他说话。”

怨不得那个柳官人怨气那么重,还十分瞧不上他们这届的侍君,原来他一开始就应该是萧乐的人,结果成了先帝的,还没两年变成成鳏夫了,如果倒霉有名字,那它应该念作柳倦光。

沈廷想着,就觉得他可怜,也原谅他方才说话不好听动作粗鲁了。

“那这些负责教引侍寝的官人,在宫里待遇怎么样啊?”

听沈廷这样问,温书摇摇头:“有些尴尬,既不算宫人,年满三十也不能放出宫,也不算主子,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柳官人娘家也没什么钱,他虽然拿着侍巾的俸禄,还是过得紧紧巴巴。”

沈廷可是知道那侍巾是什么待遇,饭都吃不饱,他想了想,叮嘱温书:“你给他送点钱,再让御膳房每顿给他加道肉菜。”

温书笑道:“果然我们侍君是最善良的一个人了。”

话刚说完,便到御景殿了。

沈廷出入御景殿无数次,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紧张、忐忑、羞涩的。

就连“御景殿”那三个正气凛然的大字都带上了粉红色的泡泡。

他下了马车,忍不住后退两步,喉结动了动,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天有点怂,抓着温书的手说:“要不……要不我们改天吧……”

沈廷一转身,就看见驾马车的宫人眼睛里写着的复杂,大抵也是听到自己方才的话了。

他一瞬间读懂了这个宫人的心思:“真晦气,从没当过这样的差事,送进御景殿的侍君被原封不动地送出来……”[1]

沈廷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地走进去,宛如慷慨地义士。

他一定要劝萧乐一会儿拉灯,明天开始加练肌肉!争取早日实现开灯自由。

温书满脸愁容地看着他家侍君同手同脚大踏步进去。

真是愁死了,一会儿不会紧张到早那个啥吧……

沈廷一进去,都不用宫人指引,就能自己直奔萧乐的大床。

上次他发烧的时候再这儿睡过,那床是真大啊,睡十个人都没问题,又软又弹……

也不知道自己第一次侍寝,萧乐会不会给搞点新花样,比如说把寝殿布置成新房的样子,红彤彤的。

他拐过一个屏风,寝殿就在眼前,还是萧乐平常的蓝白配色,冷冷清清整洁干净的一尘不染……

沈廷大失所望,咬着指头不禁委屈,就凭他和萧乐的情分,难道还不值得点一夜龙凤花烛什么的吗?至少也得贴点儿窗花吧?而且萧乐怎么不在?

他抓住遇静,委屈巴巴地问:“陛下怎么不在?而且陛下就没要你们准备点什么吗?”比如大枣花生桂圆莲子什么的。

“陛下现在还在批折子呢,最近太忙了,忙到连觉每日都只睡两三个时辰,您是陛下最宠爱的人,若是陛下连您都顾不上,那就是真的顾不上了。”遇静谨慎敷衍着。

假的啦,她的陛下舍弃什么都不会舍弃睡眠,每天打底四个时辰睡觉,也不知道沈侍巾到底想要陛下给准备点儿什么,自古侍君们侍寝都是这样的流程,他难道想要点例外?

不过沈侍巾第一次侍寝,陛下就放鸽子批奏则,完全没有重视的迹象,难不成也没多少宠爱?

“哦。”沈廷听他这么说,心里的委屈立马就变成心疼,萧乐好辛苦,他要是穿成了皇帝,恐怕现在都亡国了,萧乐还能每天游刃有余处理政务,真是太厉害了。

“那你给我拿一些红纸来好吗?”

既然萧乐忙到忘记了,他就自己剪一点红双喜窗花贴贴好了。

这点小事遇静还是能满足的,于是命人取了厚厚一沓子窗花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