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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秋猎,也是皇帝对各路宗亲的试探,他咳了半晌,咽下一口清茶,对跪在殿内听旨的楚鹤轩道:“等到了吉时,由国师领太子祭神吧,朕体力不济,要休息了。”

跪着的男人低头未应,德隆帝扬眉,目光定格在他身上,沉声问道:“楚卿?”

“回圣上,臣定谨遵圣意。”

男人反应很快,言语间回转妥帖,将德隆帝的旨意中又指出两个需要确认的内容,这才领命而去。

皇帝对这位年轻国师的反应很满意,这是他为儿子挑选的肱骨之臣,趁着他年轻,放在位高无权的位置上磋磨两年,等消了他的傲气,受人重用,自会对下一任皇帝感恩戴德。

楚鹤轩倒退离去,临出门被德隆帝叫住,“永徽难得出宫,等祭祀后,国师不妨带她出去转转。”

青年颔首,这次并未对他的话有所应答。德隆帝在空阔的车厢内叹气,到底是年轻,没受过什么打击,这身上的傲气,还得磨。

楚鹤轩神色郁郁走到队伍前,对举着香炉的沉水使眼色,小姑娘跟随他来到僻静处,楚国师道:“沉水,待会儿到了围场入营扎寨,你先将这些香粉交给随行宫人,去找一趟霍小公爷,告诉他,沈文舒如今是朝阳宫制香女官,切不可任性妄为。”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沉水呆呆望着他,半晌,反应过来这话是要传给霍黎卿的,她一想到此人,脑子里就是满屋乱爬的蛇虫鼠蚁,身形微颤,大着胆子问道:“姑娘未随行出宫,想来霍小公爷也知道……”

话还没说完,她看着楚鹤轩不似凡人的清冷眉眼,剩余的话卡在嗓中,在朝阳宫,楚国师是唯一的主子,虽没什么脾气,甚至重话都未说过,可被他眼神扫过,犹如被人看透伪装,直视魂魄。

沉水不敢多话,点头应了。太子身边的黄门来请,说要准备祭祀了,楚鹤轩来去匆匆,交代完沉水就跟着宫人离去。

等周围的人彻底瞧不见踪影,沉水这才松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一回头,惊呼着倒退半步,不知何时,崔学士就站在她身后。

她手中的香炉应声而落,沉水叫苦不迭,刚摆脱一个国师,又过来一个学士,她家姑娘果然明智,病的正是时候,若是她来,定要再招惹上霍小公爷,天爷啊!

较三人中,崔学士是最好糊弄的。男人弯腰捡起跌落的香炉,随即奉还给她,甚至还倒退两步,离出两分适宜距离后,方才温声笑道:“沉水姑娘,是五姑娘出了什么事吗?”

沉水摇头,她随沈文舒一道见过几次崔学士,心知他待人温和,对她家姑娘又多番照顾,当下也不隐瞒,将沈五生病未曾出宫等事一五一十吐露出来。

崔学士是个好听众,并不因沉水是女使而看低她,相反,在涉及沈五姑娘的事上,崔宏瑾甚至希望她说得越多越好。

听到沉水唉声叹气去队伍后面找霍小公爷,崔宏瑾轻笑,叫住她:“我正好要去找霍小公爷商讨围猎,不妨替你带个话吧。”

楚国师让转告小公爷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崔学士愿意带话,不用沉水直面魔头似的霍黎卿,这就再好不过了。

眼看小姑娘高兴起来,走路的背影都活跃不少,崔宏瑾脸上笑容逐渐散去,越发神色不明。

……

龙辇后面队伍中,有几辆稍小的马车,那也只是相较而言,有宫女推门进去,里面横放了张桌子,三位打扮华贵的少女正围坐一处打叶子牌。

坐在正中应门位置的,满头点翠金簪,眉间一点血红痣,容色晶莹,琼鼻星目。随着宫女进来,她无心手中玩意儿,扫下一排筹码,兴冲冲起身:“春池,楚国师怎么说?”

名叫春池的宫女被点名,眼睛从三位女郎身边流转而过,稍显迟疑应道:“回公主,国师说,要与太子殿下商议祭祀,实在抽不开身。”

“祭祀之后呢?”少女急急下问,一双星目眨巴半晌,等着宫女继续,她身后的两位女郎见此相视一笑,意味深长。

被公主灼热目光逼视,春池硬着头皮继续道:“国师说与太子有要事相商,恐怕不能与公主一道游猎。”

“啊!宁晟他怎么老是霸占楚鹤轩!”

少女赌气坐回位置上,嘴里碎碎念当朝太子名号,能百无禁忌称呼太子名讳的,正是太子的孪生胞妹——永徽公主。

她右手边坐着的粉衣女郎,则是永徽的伴读,沈家三姑娘,沈文箫。见永徽红唇嘟的都快能拴头牛了,她同对面另一女子纷纷上前安慰起来,无外乎公主貌美,楚国师定是心生羞意云云。

这一大段夸奖下去,被众人捧在手心夸耀的小姑娘又高兴起来,长睫微翘,略有自得道:“那是自然,量他也不敢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