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页

沈文舒的寝卧,在朝阳宫顶层,在木椅上静坐了一炷香时间,听着秋雨打在琉璃瓦上的嘀嗒声,沈文舒的脸在烛影下明明灭灭,看不出神色。

掌心里捏了一张纸条,纸张被折叠揉搓,字迹已然模糊不清,上面写的内容她已能倒背如流,入夜时分,一个眼生的黄门送来,约她明日辰时朝阳宫后门相见,有香典的消息。

那张纸条被她不动声色藏入袖中,连沉水都没有说。宫中有人知道她需要香典,沈五有一种被窥视并捏住软肋的感觉。

推门出去,整个皇宫尽在脚下,这里是皇城最高的地方,从这里看去,各宫院舍笼罩在夜色里,秋雨连绵,门前的灯笼被吹得东倒西歪。寂静的宫道上,偶尔有值夜太监闪过,缩着脖子脚步匆匆。

沈文舒的目光一寸寸前移,朝阳宫为皇城最东,起朝阳东起的意思,最邻近的宫舍,是东宫,太子宁晟的居所,而沈家三姑娘,入宫的目的,就在那里。

整个沈家知道香典的人,不超过五个,沈泽、王氏,或许还有沈文箫,这张纸条的由来,就很明确了,毕竟,她的三姐姐,可也同在后宫随奉呢。

沈文箫要见她,拉出了香典的幌子?还是说,引她去的,另有其人?沈文舒蹙着眉,指尖在栏杆上打着节拍,这是她烦躁时最常有的动作,目光转向阴沉沉的夜幕,心中有了计较。

天刚蒙蒙亮,大队人马已在神武门聚集完毕,霍黎卿的伤还没好全,骑在马上摇摇欲坠,被霍夫人唠叨了几遍回马车歇息,他被吵的头疼,打马几步与最前面开道的楚鹤轩并行。

“三弟啊,你们宫那个小宫女呢?”

他大喇喇问着,也顾不上遮掩。

楚鹤轩自是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他今日穿了身素面湖绸描金夹袄,一头乌发梳上去,在头顶绑成半髻,用一根白玉簪挽着,几丝黑发吹落耳侧,倒比平时正式几分。

听到霍黎卿发问,他懒洋洋靠在马上,随手一指身后随行的沉水,漫不经心道:“在那呢,小公爷这次挨打,伤着眼睛了?”

“嘶,楚鹤轩,你故意的?”

霍小公爷气急败坏,骑着马围着楚国师打转,手中马鞭自左手换到右手,凑近能听到牙齿咯吱对咬的声音。

楚鹤轩根本不将他的愤怒放在眼中,他与霍黎卿、沈文启在洞庭书院求学十余载,按照家中排行结了异性兄弟,霍黎卿明明是最小的那个,却非要当两人的大哥。

“大哥,我怎么敢呢。”楚鹤轩脸上带出一丝戏谑的笑,“文舒昨夜淋了雨,今晨病重告假了。”

他可没说谎,沈文舒难得告假,临行前他仔细瞧过,小姑娘眼下青影重重,满目疲惫,他走之前,还特意让她多加休息,他没回来之前,或回沈家,或留宫中歇息,随她方便。

楚鹤轩的理由实在挑不出错,霍小公爷憋着气,脸颊气得鼓鼓,冷哼一声,打马朝后面去了。

“混小子。”

楚国师低低笑骂,倒也不怕他生气,过会猎只兔子给他烤了,小蠢蛋又会乐颠颠跑来。说起来霍小公爷虽然脾气不好,却是最好哄,回头也要嘱咐沈文舒几句,那小子就是吃软不吃硬,让她找个机会低头算了,免得两人斗得乌眼鸡似的。

约莫半刻钟前,朝阳宫内安静如常,沈文舒踩着木屐下楼,收拾完殿内活计,确认胖胖等一众活宠不会跑出来,她才踏着落叶往朝阳宫后门走去。

木屐踩在青石板宫道上,笃声响起,清晰明朗。今日宫中贵人主子大多随圣上秋猎,马上要入冬了,这是今年最后一场游乐,皇城自上到下都格外重视。

所以,能趁着宫中少人的时机约自己见面的,还会是谁呢?沈文舒很好奇,后半夜,她又推翻了自己所想,沈文箫不会错过秋猎,拿香典约她见面的,应该另有其人。

到底是敌是友,还是两说,不过这个人,沈文舒打定主意,还是要相见。

打开朝阳宫后方角门,左右看了几眼,几步路的宫道上,一个腰身细长的宫女正在对她摆手。沈文舒走前两步,那宫女身着配饰普通,并无高阶宫女所行熏带配饰,头发用红绳缠绑,应是低阶洒扫宫人。

她怀着满腹疑问走上前去,鼻息间是轻微的栀子香气,脸颊盛满笑意,甜甜唤道:“姐姐安好。”

“砰——”

一声闷响,天旋地转间,沈文舒倒在地上,最后见到的,就是那陌生宫女张皇失措的表情,眼前一片黑暗。

见她倒在地上,角落里藏匿的几名大汉手忙脚乱将她塞入木箱,那宫女被塞了钱,颤巍巍想问,被领头男人凶神恶煞瞪着:“看什么,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也想进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