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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宝哥儿站起身,咬牙切齿道:“谁不无辜?我娘不无辜?我不无辜?可曾有人对我们伸出过援手?仙师们当时又在何处?如今倒是一个个都跳了出来,高高在上指责我的不是!”

洛九棠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人是死了,但禁制却一直留在我身上,”宝哥儿目光如淬毒的利箭,射向刘老爷,“如牲畜一般困住我几百年,既想靠我救他们的命,又憎恶我非人的身份,真是可笑至极!”

他记得刘元基十岁那年的冬天,刘元基自小体弱被看顾得很紧,而贪玩是孩童的天性,他有次趁乳母不注意偷跑出去,在莲池边玩耍失足掉了下去。

枯萎残败的荷花早已被清理出去,虽然没了遮挡物要发现刘元基落水其实很容易,但莲池的水极深极冷,对于一个年仅十岁又体弱的孩童而言,是极度危险的,怕是等不到人来就已经丧命。

他当时立在莲池边,看着刘元基扑腾的水花越来越弱,始终没有要救人的想法。他身上的禁制不允许他向刘家人动手,否则会遭到反噬,人不是他推的,但他也不想救刘元基,刘家若是因此绝后,他身上的禁制就会消散,渴望已久的自由就在眼前,他为什么要救?

但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提起刘元基的衣领,将人稍稍拉出水面时,孩童被冻得发白的嘴唇微微颤动,那双与他相似的瞳孔因震惊而瞪得溜圆。

他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是刘元基第一次见他,湖面清晰地倒映着着两人的身形,一人浮于水中,一人浮于半空,而刘元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救命!”

“这又怎么了?”桐清不解地道:“喊救命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问题,”宝哥儿嘲讽地轻嗤一声,转而看向身侧眼眶通红的刘元基,“只是恰巧被发现他失踪的乳母寻过来听见了而已,我便成了导致他落水又想谋害他的罪魁祸首。”

“对不起。”

刘元基眼角滚落泪水,那时候他年幼,家里管教得严又担心乳母因此受罚,在他父亲询问他是否被人推下水时,他选择了不吭声默认。

宝哥儿身上有禁制,即使再不甘心,也只得受制于刘家人,刘元基后来才知晓他父亲手中有一套能惩戒折磨宝哥儿的术咒。

几百年来,他们家就是这样来控制宝哥儿的,如若不从,咒术便使他灵台激荡,灵海崩散,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至屈服。

“好、好歹毒。”桐清看向羞愧到低垂着头的刘老爷,“明明是你们有求于他,又因忌惮他而用如此手段控制,真是”

桐清虽不是宝哥儿,亦被气得不知如何作骂。

“谁稀罕你的道歉!”宝哥儿眼中的恨意翻涌,对刘元基道:“你不是第一个这样对我的人,但我会让你成为最后一个!”

刘老爷长叹一口气,因苍老而松弛的眼皮耷拉着,有眼泪自浑浊的眼珠中溢出,不知是悔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当初刘望之若是没有对杜香兰见色起意,自然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刘家父子若不曾那样对宝哥儿,,如今局面也不会如此,他们的遭遇可以说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但宝哥儿即使再可怜,这也不能成为他杀人的理由,镇上已经因为他而死了几个人,那些人更无辜更可怜,上有老下有小,他已是为祸一方的妖邪。更何况一直困住他的禁制失效,不再受制于刘家人,以他对刘老爷等人的怨恨程度而言,宝哥儿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今夜绝不能让他得手,刘家即使有再多不是,他们也不能见死不救。

逍遥宗的几人都知晓这个道理,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刘老爷抬袖抹去眼角的泪痕,他是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冲站在屋顶的宝哥儿,道:“是我们这一脉对不起你,你想杀人泄愤,我愿与元基一命换一命——”

他话还未说完,宝哥儿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面上闪过讥讽之色,打断他道:“一命换一命?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莫说刘元基,你们哪个不是靠我才活得下来的?!”

刘老爷一噎,又听他道:“别急,待我杀了刘元基,你们谁也逃不掉!”

二师兄闻言便挑眉,“哟,口气倒是不小。”

“对,”桐清心里虽可怜他,却又忍不住附和道:“你当我们是摆设不成?”

他俩话音刚落,宝哥儿便再次被挑起怒气,洛九棠见状无奈道:“你俩别添乱了。”

洛九棠对宝哥儿,道:“如今整个刘府都在我们掌控之中,你孤身一人也难以逃出去,但你若是肯放了刘公子,我会留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