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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龙蛇传 梁羽生 1004 字 2022-09-20

丁晓连战保英、保明,又给太极陈拍了他麻软穴,虽然给解了过来,也是累得不堪,听了太极陈的话,不再客气,便自告退。他临走前还对吴方甫道了个歉,说道:“吴师父,大概我不能做你的弟子了,蒙你引见,多谢!多谢!”弄得吴方甫很不好意思,敷衍几句,也自告退。

当晚太极陈两兄弟抵掌深谈,讨论该不该把家传绝技,授给丁晓。太极陈还有点顾虑,还委决不下。

太极陈的哥哥陈永承却说:“据我看,上官瑾的话很有道理。我近年潜心掌技,一招一式的将我们陈家太极拳慢慢解析,觉得本门拳法可以变化之处尚多。但我限于天资功力,还未能摸索出变化之方,使本门拳法,有所增益。看了今夜丁晓的出手,有些手法变化,甚合我心。大抵丁派的较我们轻灵,我们较丁派沉稳,如互相截长补短,这岂不是两家都有益的事?

“而且丁晓这个少年,人很直爽,我们教他,也叫他将丁派的拳法详细解析给我们看,他必不会藏奸。”

太极陈想了又想,从利害方面看,对自己有益无损,从他人方面看,丁晓又是可信赖的。他想:做一代的武林名家易,做新拳术的创始者难。如果自己打破成规,传授丁晓,也从丁晓处将丁派的拳法完全吸收,与自己的揉合,必然能使太极拳更趋完美,这是不朽之业,不应固步自封,何况收了丁晓为徒,日后见上官瑾时,也有交代。

第二天,太极陈果然对丁晓直说,愿意收他为徒。也说了 希望将两派拳术熔为一炉的话。这正是丁晓本意,当下大喜过望,马上拜师。

拜过师后,太极陈忽然盘问起丁晓结织朱红灯的情形,似有什么事似的。

丁晓把怎样结识朱红灯和上官瑾的经过详细地对太极陈说了,问道:“师父,我自离开他们后,就一点不知道他们的情形了,你问起上官先生的下落,可是有什么事要找他吗?”

太极陈笑了一笑道:“正是要去找他,保明这次回来就是叫我去找他的。他失踪了!”

“失踪?”丁晓不禁愕然,不知太极陈到底是开玩笑还是正经话,他怔了一会,问太极陈道:“怎么这样大的一个人会失踪?哦,我猜着了,也许他浪游江湖,懒得和朋友通音讯吧?”

太极陈正容说道:“不是这样。他和我本来就少通音讯,以前他仗着一柄扇子闯荡江湖,谁管得着他?可是这次不同,他真的失踪了,不止令许多江湖朋友吃惊,连朱红灯也给吓坏了,所以才要保明回来叫我。保明,这事情你对师弟说吧。”

原来陈保明也是义和团中人。以前朱红灯曾拉过太极陈兄弟出山,太极陈兄弟也都像姜翼贤一样,虽然同情义和团,却不愿冒大风浪。可是保明年少热情,却自动求去。太极陈兄弟商议过后,也就让保明去了。

丁晓听得陈保明是义和团后,忽然如有所悟,问道:“怪不得那次你在古松岗上给人包围时,我出手援助,你也怀疑起来。敢情你因为是义和团的人,所以特别小心。”

保明笑道:“正是这样。你不知道清廷是如何对我们处心积虑,欲得而甘心。他们什么阴谋诡计都使得出,软硬兼施,拉、吓、拆、骗,什么手段都有。我们不处处小心那还行吗?”丁晓听了,这才知道秘密团体中的人,警惕性特别要高的道理,对陈保明的不满与误会,也就释然冰消了。

当下太极陈笑道:“你们又把话题拉远了,这些话留待以后再说吧,你还是先说说上官瑾的事。”

陈保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于是简略地将上官瑾“失踪”的事说给丁晓知道。

原来上官瑾上次从山东赶到河北安平,在赭石岗头,助了朱红灯一臂之力,救出丁晓,就是有要事而来的。丁晓当时也曾听他们谈过一两句,神情很是紧张,他没敢凑过去听(见第三回)。

当时义和团的大本营在山东。山东除了义和团外,还有一个大刀会也很有势力,而且成立在义和团之前。大刀会也是跟清廷作对的,只是没有像义和团一样,提得出一定的主张,它只是一个势力较大的一般的秘密会社。

义和团崛起后,对大刀会是极力联络的。可是初时义和团未盛时,大刀会看它不起,兴盛后,大刀会的主持人,却又有所妒忌,发生了磨擦,这其间有着很微妙的关系。

当时大刀会的主持人是王子铭,一柄单刀,曾得山西霍家的真传,也算得是一条好汉。虽然刚愎自用,却是直肠汉子。大刀会与清廷作对,也与当时外国教会作对,被清廷称为“刀痞”及“会匪”(八国联军入北京前,各公使曾要求清廷取消义和团及大刀会,将大刀会与义和团并列,足见西方列强对这个群众组织的忌惮)。说起来和义和团的宗旨很是相同,只是王子铭到底只是秘密会社的首领,还脱不了霸占“地盘”,抢夺“徒弟”的习气。当时所有的秘密会社都是如此,也怪不了他。

大刀会在山东江北一带,势力极大。到义和团兴起后,不免因为势力范围的问题发生磨擦;而且参加义和团的人越来越多,大刀会“会友”的发展,也就不免受阻。王子铭眼光魄力都不如朱红灯,他认识不到义和团的发展对他是间接帮助,——牵制了清廷的注意,分散了清廷的力量。他只是从小处着眼,看到的只是大刀会的利益,因此就不免常常生气。朱红灯虽然识得大体,处处忍让,而且想进一步和他合作,却又因连年奔走,且又缺乏时机,所以虽有此心,却还未及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