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也许我毕竟无法理解她现在身处的环境,于是我劝了一句: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月月,你说过不想再和别人争了,面上不争,心里也不争。我一直以为你在经历了人生波折之后,突然大彻大悟,有了包容心和平常心了,我一直以为你今后会生活在一个明心见性的心灵净土上了。”

吕月月摆了一下手,说:“得了,你别书生气了,在潘家,善良就等于糊涂。”

她居然嘲笑我书生气,我想替自己辩解一下,可她已没兴趣再谈这个话题,打断我说:

海岩,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我半开玩笑地说:“我以为你请我吃饭只为叙旧呢,没想到又是有求于我,还是关于那个采访记录的事吗?”

“不,我把我妈接到北京来了,我想在北京租间房子给她住,北京的生活条件毕竟比东北好多了。我想,不知道你肯不肯帮忙照顾她一下。”

“哦,”我庄重起来,“怎么照顾呢?”

“我给她请个保姆,你帮我管管那保姆就行,别让她骗了我妈,另外我妈万一有个什么重要事,总得有个明白人能照应。”

“日常照顾一下可以,可你妈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负不起责任。”

“日常照顾一下就行,我不会让你白干的,我肯定会付你一定的报酬。”

她居然谈到钱,这使我感到意外,但从她泰然的神态上,又觉得也在清理之中。

香港就是那样一个社会环境,请人做任何事,都是要付钱的。

我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理所当然自然而然地成为一个香港人了。

她通过她母亲的同学在西直门那儿租了一套一房一厅的单元楼,付了房东一年的租金,把母亲和一位江苏乡下来的小保姆安顿下来。

她母亲头发全白了,看上去老态龙钟,其实还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虽然百病缠身,但除非强迫绝不求医。她的简朴、谨慎、寡欢和持重,使人完全想象不出她是目月月这样一位贵妇的母亲。

吕月月每月给我两千块钱,包括小保姆的工资和那一老一少的全部生活费用,以及她母亲看病吃药的开销,以及家用物品的添置(包括一台新买的彩色电视)。

凭天地良心,我并未从中留出半点剩余作为我的所谓报酬,我想我还不致于贪这孤儿寡母的活命钱来折磨自己的良心。

我常常在星期天骑车子到她01那里坐坐,和她母亲聊聊家常。她母亲虽然有人伺候又有了钱,但依然把享受和铺张视为罪恶。她自己干活奇-书-,教那小保姆干活,两人不像主仆倒似师生。她从不看报,闲时就看些知识性的杂志,是从旧书摊上买的过期杂志。杂志是过期的但知识并没有过期。她也让小保姆看,看不懂就给她讲解,但小保姆不爱看,她爱看电视一《戏说乾隆》和《包青天》之类。

有时我问她:“您想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