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三】第18章 日暮何人落翠钿

“碧溪流云,去把店门关了,我们去吃晚饭啦,厨师手艺太好也不是好事啊,简直是要我发胖呢!”

流云笑道:“小姐这身段,便是再胖几分也不打紧!”

我笑,还是算了。

此时社会的审美趣味,已由盛唐的雍容丰腴演变为秀润妩媚,美人、美器都以清丽雅致为佳,服装方面较之唐时的宽袍大袖渐渐发展为窄细合体,披帛、裙带也向狭长发展,总之珠圆玉润的美人已经out了,尤其我的口味早已被穿来前以窈窕为美的社会审美所毒害,所以我还是坚决要保持苗条身材的。

五代十国时期虽是战火纷飞的乱世(好在我所在的后周由于有了郭威和柴荣两代明君已经开始由乱入治了),但女xg们追求美的热情却丝毫没有降低,就说女子化妆必备的“面靥”和“花钿”,初唐中唐时还只是用金箔翠羽剪成小圆片或花形贴在酒窝、额头处,到了晚唐五代,女xg脸上贴的妆饰不仅数量越来越多,款式也越来越奇特,甚至一度流行花鸟的造型,“点绿斜蒿新叶嫩,添红石竹晚花鲜。鸳鸯比翼人初帖,蛱蝶重飞样未传”,这说的不是绘画作品,而是美人贴满了面靥花钿的脸呢!

不过我对这种贴一脸小花片的入时妆容实在是敬谢不敏,而且由于这东西是以呵胶粘贴,随着人的表情动作经常会有遗落,不仅暴露行踪且还资源浪费呢,何况脸上贴着东西,毕竟会有心理障碍,总觉得就算打个喷嚏都会象那天王棠那样红红绿绿金光闪闪掉一地……

起初碧溪流云每天早晨给我梳头时总是要撺掇我做这种入时妆饰。好在李白同学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名人名言,每当她们引诱我往脸上贴东西时足以令她们缄口结舌。时间久了她们也就不提了。

古时女子用于梳妆打扮的时间和高生活节奏的现代女xg自是不可同ri而语,全套地化妆过程包括:敷铅粉、抹胭脂、画黛眉、染额黄(或贴花钿)、点面靥、描斜红、涂唇脂。尤其是不事生产的中上层社会的仕女们,本来就没什么事做,通常地是做些针线女红打发时间,若是看看书或是以琴棋书画自娱已是难得的高雅了,何况又是以se事君地封建男权社会。女xg自然把大量的时间都谋杀在对镜贴花黄上。

我自己虽是不贴这些花花绿绿的玩意,但有时也不免会猜测遐想,一个真正的古代娴婉女子,当她安静地坐在闺房内镜台前,纤指拈起一片片金靥翠钿、蔷薇面花,呵化了蜜胶,小心翼翼把它们贴到已化了jg致容妆的脸上,是怀着怎样地憧憬期待呢?那些看到她遗落笑靥的多愁善感的人们,又会生出何等的浮想呢?是的。他们一定是多愁善感的,所以才会有“不知红药阑干曲,ri暮何人落翠钿”、“西子去时遗笑靥。谢娥行处落金钿”这样细腻香艳的感怀怅惘吧。

几千年来,女子很悲哀的奉行的是“女为悦己者容”。后来升级为“女为己悦者容”。不过我认为最高境界还是“女为悦己容”,漂亮不是为了某个男人。而是为了取悦自己。

这是我认为地追求美的理想境界。

门口传来流云的笑声,估计又是在和碧溪调侃开玩笑呢。流云是家生女儿,她老爸是府里管家(就是曾遭小弥“毒手”治咳嗽地那位),从小生活环境稳定,和外面买来的丫头自是不同,xg子格外活泼开朗些。

我正盘算着该在“坐看云起”加些秋季滋补贴膘地菜式,忽听流云一声惊叫,我赶紧向大门口看去,只见一条身影从将关未关地门缝里侧身溜进来,一边向流云揖着:“惊吓到流云姐,惭愧!惭愧!”

一袭柳黄se长衫,头上一顶帷帽遮了面目,虽是看不到脸,不过,在我认识的人里,无论男女,上街带帷帽地,只他一人……且不说他那独特的声线,只以我专业人士的眼光看身材也知是谁。

一笑,看他风摆杨柳地飘过来,这翩跹风姿,还真让人产生绝世美女的联想呢,不觉脱口道:“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说完大悔,怎么能用西厢的句子和他打趣,他若是知道出处我可要羞死了!虽说这时代《西厢记》还未出世,但元稹那厮的《莺莺传》(1)已经有了啊,但愿他是正经道学先生不看那种东西……

让到厅上落座,他摘了帷帽,一双妙目似嗔似怨,“烟烟,并非是张生那等始乱终弃之徒!”

我承认,我低估了杜……

咳一声,赶紧岔开话,“有ri子没见了,今天怎么想起在这个时间出现啊?书童也不带一个。1--6--k”眼见天就黑了,他居然敢一个人上街?也不怕被劫se?

不过……看他面露憔悴之se,桃花眼也没什么神采,虽说他从来不是丰神英毅的类型,但通常状态下也不至于“病西施”到这种程度吧,我不免疑惑起来,“难道你又病了?”

他闻言红了眼眶,哀怨道:“不曾病,只是……若不是画笺在家里抵挡着,我此刻还溜不出来呢!”

“诶?出什么事了?”

他蹙眉叹道:“皇上……皇上ri前赏下两名姬人……”

哦!!荣哥这家伙,居然还真做了!

“自这二女到来,可怜舍下再无一ri安宁!这两女仗着御赐的身份,平素好不张狂,全然不把那大虫放在眼里,白ri里这三人谩骂撕打不休,夜间……夜间……竟想方设法往我屋里钻!!我纵使把门窗栓紧。仍是连个囫囵觉也睡不成!可叹我夜夜噩梦不断,梦魇里都是女鬼狰狞!!呜呜……”他低声呜咽着,以袖拭泪。

紧紧咬着牙……到底没忍住。我笑倒在桌上。

“烟烟!当你是好人才说与你听,再笑、再笑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但并未迈步。

他涨红着脸,带了几分嗔恼,颊上泪痕未去,我简直要怀疑他是如何顽强成长的,这海棠带露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了就想欺负他啊。

我一边笑。一边扯住他的衣袖,歉然道:“不好意思哦,我也知道不该笑的,可实在忍不住……哈哈哈别生气,坐下说话。”

他横我一眼,毕竟还是坐下了。

“碧溪流云,你们先下去吧。”看她们那想笑又不敢笑地样子,简直是活受罪嘛。

屋里只剩了我们两人,杜拭泪道:“想我杜怎这般命苦!十年寒窗。一朝朱紫,虽是……”幽怨瞥我一眼,一叹。“但能时时见到烟烟也就是了,谁料想现如今竟落到这般田地!猛虎噬人于前。恶狼啖骨在后!萧萧易水。楚歌四合!今ri便与烟烟永诀矣!”

我忍笑,“哪有这么严重!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怎不是生离死别!家里本就有了一头大虫。这回竟又来了两只恶狼!怕是再过些ri子,这把骨头都要被她们吃掉了!”

诶?什么意思?你是想用“吃干抹净”这个词吗?我上下打量他,我怎么没想到呢,他这样子,该不会是……那个什么……过度吧?

“你这是享了齐人之福啊,不对,齐人才一妻一妾,他不如你呢!有什么可抱怨地,这不是天下男人的理想么,莫非,你这就是传说中地得了便宜卖乖?”眄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