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睡什么睡?方才明明还点着灯。”孟尘微微蹙眉,觉出了不对劲,“你声音怎么了?感冒了?”

被子里的人不说话了,将被子团慢慢挪到了墙根,看起来是打定主意不肯露面。

孟尘盯了那团被子一会儿,似乎妥协了:“那你睡吧。我明天再来。”

被子团左右摇了摇,意思是催他赶紧走。

孟尘收敛气息,静静的在床边站着,待那被子终于试探着露开一条缝时,立刻伸手,把整条被子给掀开了。

薛朗吓的浑身一个哆嗦,一个猛子将脑袋扎进枕头里,孟尘在电光石火间却已瞥见了什么,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色立刻变了,一把攥住他的肩膀,不容拒绝的将他薅了出来。

“怎么回事?”孟尘皱眉盯着他尽是血痕的手臂,“你这是——”

他的声音突然凝固了,目光落到了少年的脖子上。那里印着一圈掐痕,颜色是可怕的紫色,已经浮肿的很厉害了,能看出下手之人是带着杀心,压根没打算留情。

“……谁弄的?”

薛朗胡乱提了提自己的衣领,试图盖住那道可怖的伤痕,避开孟尘的目光,嘴里含糊道:“没谁……”

听着少年嘶哑的厉害的嗓音,孟尘睫毛一颤,他抿住唇,目光从少年脖颈的掐痕往下,到被擦破的、挂满灰尘的衣服、血迹斑斑的手臂和十指,再到破破烂烂的裤腿和渗着血的膝盖,脑中已经明白了大概:“是裴玉泽?”

“他把你叫到天极崖,然后把你推了下去。”孟尘一颗心不住的下坠发寒,“是吗?”

薛朗一愣,不仅是因为对方把情况猜的那么准,还因为对方在念出“裴玉泽”这个名字时,字里行间带着的切骨冷意。

……是他听错了吗?

在他呆怔的时候,孟尘陡然站直身子,转身便往外走。

“喂!”薛朗一惊,下意识伸手拉住他,哑声急切道,“你去哪!”

孟尘脚步一顿,心中突然有种空茫的恍然。

是啊……现在去那,又能如何呢?

裴玉泽是怎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他越对薛朗表现的在意一分,回护一分,那人便越疯狂一分,然后变本加厉的报复回来。

他若不能将事情彻底了结,去了,又有何用?

一股强烈的愤怒、憎恨和无力感像潮水将他淹没,孟尘胸口疼痛难忍,呼吸颤抖,一时难过的几乎要喘不上气来。薛朗在身后看不见他的神情,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我和大师兄有些不对付,发生了些摩擦罢了,你不要大惊小怪……”

“别说话了。”静默片刻后,孟尘低低出声,勉强压下了翻涌的情绪,到外屋将油灯和伤药拿了进来。

他把灯放在床头,坐在薛朗身边,不顾少年的躲闪,拉过他的手,轻轻将止血散洒在他的指尖。

薛朗见藏不过去,于是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坐在床上,让青年为他清理包扎伤口。

虽然差点丢了小命,毫无反手之力的被打成这样也很丢人,但薛朗看着面前被暖色烛火笼罩的青年,心头的郁闷一点一点的消散了,突然觉得今天也没那么倒霉。

最起码,他还好端端活着,还能看见这个人,而且,对方还正在给他包伤口。

说起来,他们已经五天没有见面了,他先前心中纠结,一直单方面和对方冷战,现在是不是可以借这个机会,和对方和好?

他喉咙痒痒的,清了清嗓子,正想着要说点什么,孟尘却先开口了。

“伤好之后,”他看着少年缠满纱布的指尖,轻声说,“你便下山吧。”

薛朗未出口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刀割似的疼。他茫然抬头,有些没听懂似的:“……什么?”

“离开宗门下山,随便去什么地方。”孟尘没看他,平静说,“只身闯荡江湖也好,另拜门派潜心修炼也好。天大地大,都随你。”

只是不要再来这里。

孟尘现在想起,当初他亲自邀请薛朗进入天极峰,就已经彻底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