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2 章 九千岁白月光(20)

“吱呀——”

门栓被抽掉了,露出了一张苍白阴柔的面孔,声音仿佛被特意弄哑过一样,难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进来吧,万昭仪,咱家久候多时了。”

般弱轻笑,“看来老祖宗虽不在江湖,还是对江湖了若指掌。”

前任老祖宗徐羡面无表情,“咱家不爱废话,你既然能找到此处来,想必不会打算空手回去。”

俩人来到了一处前厅,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般弱猜想太监可能都有洁癖共通点。

徐羡给般弱倒了一碗水,她没动。

徐羡牵起淡紫色的嘴唇,细看唇形是很漂亮的,“贵人无需如此警惕,咱家虽不是什么好人,最是懂得怜香惜玉,似昭仪这般的美人儿,咱家可舍不得一下子就弄死了。”他舔了舔唇,“要说昭仪如此年轻,何必要去跟一个不解风情的张剥皮,他那双手除了会杀人还能干什么?”

“哦,这个。”般弱板起手指头给他数,“他还会写字、念诗、剥核桃小枣、喂饭、夹菜、洗头、洗脚、掏耳朵……”

关于风骚张狗会的东西,般弱一口气都说不完。

最不老实的,就是老摸她,戳她。

徐羡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古怪。

“是他伺候的您?”

“那当然呀。”般弱回道,“要我伺候他,我肯定不干的。”

徐羡打量了她半天,“咱家可否问昭仪一个冒犯的问题?”

“你问吧。”

般弱痛快得很,谈生意最忌讳就是遮遮掩掩的。

“昭仪失身给张剥皮了吗?是用手还是别的玩意儿?您也别用这个眼神看咱家,咱家如今已入穷巷,也无法掉头,自然要清楚,托付的人值不值得。”

徐羡又咳嗽了声,身体孱弱,然而那眼里的光透着狠劲,“咱家得知道,您在张涧月,咱们逢朝的十六岁状元郎的心里,有多少分量。”

般弱凛然。

这老祖宗知道得不少啊。

“没有。”她认真地回答,“六哥没强迫我。”

最多就贴着她的耳朵,恐吓她几句。

“他倒是能忍。”徐羡嗓子又哑又尖,仿佛破碎的瓷片划着喉咙,透出一股阴沉的怪异,“难不成姓张的转了性子,还真成了菩萨了。”

他又问,“那他得不到昭仪,又怎样纾解呢?”

般弱:“……”

过分了。

徐羡笑道,“这是最后一个问题,还请昭仪如实回答。”

他自小便是阉人,或许不精通文墨,但人心这方面,他自认不输张涧月。

般弱叹了口气,含糊道,“他要了我的洗澡水,我在里面加了点动情粉,他应该……在水里解决罢,反正没到我面前问我讨要。”说是狂徒之名,六哥还挺克制的,就是骚话跟小动作有点多。

徐羡猛地看她。

般弱无辜脸,“怎么,有人规定洗澡不能加点料吗?”身边摆了这么一个性热烈的太监,她不得做点什么?

徐羡平复心中惊澜,“是咱家小看昭仪了。”

般弱点头,深以为然,“是这样才好,你们聪明人打得半死,我在后头好捡漏。”

前大太监被她的直白噎了半天,没好气地说,“昭仪这嘴儿可真毒。”

般弱跟着狂徒张六厮混,在他的不要脸基础上将自恋发扬光大,“反正六哥爱吃,毒不毒你管不着。”

徐羡:“……”

这么口无遮拦跟厚颜无耻,你家九千岁怎么没把你打死?

般弱今日扮演的是下乡散心的富家小夫人,本就年岁不长,穿的葱绿小袄也格外活泼,挑心髻中是一尊小巧白青的玉观音,愈发衬得她双颊粉扑扑的。徐羡不由得瞧了一眼她的嘴唇,软软红红的小唇,珠儿也饱满水润。

是个小宝贝。

他略微遗憾地想,若是早上两三年,这宝贝就是他的了。

徐羡倒有些羡慕张剥皮了,他们在旁人眼中就是肮脏的阉狗,权衣再美,也弥补不了他们残缺的身躯,而这位小昭仪呢,说起张六喜欢吃她的嘴儿,竟也没什么嫌弃,反而有一种显摆的得意,就像是开屏的骄傲小孔雀。

前大太监没让般弱等多久,他从屋里出来,捧出了一个盒子,低声说,“里头有信。”他顿了顿,“还有一本各地官员层层盘剥军饷的名册。”

军饷案牵涉甚深,徐羡只是他们推出来的替罪羔羊,当然他贪得的确也多。

但太监不都是冲着荣华富贵去的吗?

凭什么别人捞得,他捞不得?

徐羡没什么后悔的,他只是悔恨自己牵连了哥哥的女儿,那是徐家唯一的血脉,所以他交付了名册之后,又把这个小姑娘托付到般弱的手上。

“咱家相信昭仪貌美心黑,定能护住小瑶儿。咱家是看不到她嫁人生子了,往后,还请昭仪多多护持。”

般弱一边答应,一边接过盒子。

对方冰凉的长指似一条小蛇,有意无意擦过她的手背。

般弱:“!”

我靠。

“昭仪若是觉得这些还不足,不妨随咱家进屋,咱家的手艺在当时,也是一绝的。”徐羡吃吃地笑,阴柔得有些雌雄莫辨的面容罕见透出一抹春色,“张剥皮他嘴皮子说得厉害,却还是个雏儿,论起功夫来,他是万万比不过咱家身经百战的。”

般弱:不了不了老娘害怕老娘溜了!

徐羡从隔壁房间牵出了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小姑娘,她似乎意识到了离别,紧紧抓着徐羡的大腿不放。

徐羡蹲下来,摸着她的脑袋,“小瑶儿,听话,跟这位姐姐走,往后她说什么,就是小叔的话,徐家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给小叔报仇,小叔是坏人,罪有应得的。如果你不听话,小叔在地府也不会瞑目的,你是想要小叔变成厉鬼吗?”

小姑娘大哭一场,跟着般弱离开。

徐羡倚着大门,看着驴车走远,那惊鸿一瞥的小夫人斜着身子,慢悠悠赶着小驴,偶尔单手支着脸,那两条豆青色的丝绦在暖风中飞扬,招招摇摇的,痒到心里。

难怪她会被张狗宠爱。

腐臭的烂泥里待久了,突然飞下一朵花。

她是那么好奇,那么纯粹,仿佛人间也天真磊落,从不曾有阴影。

也许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在烂泥里扎了根,但对于某些人来说,那就是一生都难得一见的春景。

般弱从小驴换成了大青牛,又从大青牛换成了马车,从僻远的田庄回到了京城主街,天色已经擦黑。

还好没到宵禁。

般弱松了口气,准备把小姑娘带到她的私宅安置着,她得抓紧时间回宫了。

开局对她真的很不友好,除了一个当官的爹,其他的都是敌人,身边的人又都是六哥的耳目,般弱花了好大一番力气策反了他们,忠心度还在养着呢,所以真正的事情还得自己盯着,不然她不放心。

“吁——”

车夫斥责了声,“什么人,快走开,别挡路。”

般弱一个咯噔,她连忙推着小姑娘,让她进马车的暗格,她本来是防着一手的,没想到真派上用场。般弱刚把暗格轻轻推紧,帘外就响起一道清淡秀气的男声,“你问问你主子,她的车我上不上得。”

是六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