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门外有两棵高挺的白杨,在孤独的夜里耸立。

阮荨荨被他们扯到巷弄里,

角落里,堆满了荒凉的叶子,泛着黄,好像干涸的生命。

大多还是嫉妒吧,情绪在心底翻滚而上,一路蜂拥而出,全部在听到那句“她现在日子过的可好了呢,音乐学院的高材生,说不定以后是个名人,同样的一类人,她可以走向最顶端,你们却只能在底端,可悲。”

月亮高悬在空中,淡白,没什么亮光,照不进心里,拯救不了这些人的想法。

昏黄的路灯下,风一涌一涌的。

她好像定格了一样,不会动不会说话,低着头,盯着地面。

其中一名染着红头发的女生,拨开另外几人,走上前去,盯着她,“你日子倒是过得清闲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几个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闻若未闻,身后就是冰冷的墙壁,红头发推了她一把,阮荨荨撞在墙上,吃疼,闷哼一声。

往往能说出口的日子都不算难过,真正难过的日子难以启齿,都不敢与外人说道。

巷子里很是寂静,偶尔传过一声狗吠。

忽然一阵刺耳的铃声扯破长空。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十一两个字。

备注在郿坞的时候已经改掉了。

没有挂断,关了静音放进口袋里,抬头看向他们,“还有事么?”

男生嘲讽地笑:“老朋友叙叙旧不行啊。”说完他看了眼身边的人,“她好像看见我们不是很高兴啊?”

“那我们就带她去高兴高兴。”

她不肯动,不知哪来的力气,立在原地,拖都拖不动。

“怎么?不愿意跟我们玩儿?现在日子好过了,看不上我们这些旧时的朋友了是不是?”

她冷声,“放手。”

对方丝毫不听,拽着她越发用力,

“你觉得你现在配过这些生活么?你配么?!你不过是跟我们一样!社会最底层的渣!”

她抵死反抗,大吼了声,

“我他妈让你放手!”

对方一愣,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脖子上青筋突厉,大声嘶吼:

“凭什么你过好日子,我们得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凭什么!你跟我们一样,你跟我们一样!是人渣,是废物!”

阮荨荨眼尾扫到墙角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没喝完的酒瓶,她冲过去,捡起其中一只,“砰”一声敲在墙上,酒瓶瞬间断成两截,她握着瓶颈将断裂的那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尖锐锋利,声音冰冷:“既然不想好过,那大家都不要好过,我死了,你们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对面的人一愣,似是被她的凶恶给唬住了。

没有再往前一步。

玻璃渣子又往自己脖子抵了抵,刺痛感传来,伴着昏暗的灯光,有鲜红的血液淌出,几人终于一步步往后散去,嘴里念叨着:

“你不要乱来啊,我们走我们走。”

“要不要先拍个视频留个证据啊,不然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几个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你们说?”

“她会不会真的自杀了?”

阮荨荨浑身都在抖,用力最后的力气大喊:“滚。”

几人踉跄而逃。

脚步声远离终于消失在转角处,她扶着墙有些脱力地蹲了下去,巷口阴凉。

脑中嗡嗡嗡直响。

画面一闪而过。

“你不配!”

“你个人渣!”

“你怎么不去死?!”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着?!”

……

外面寒风凛凛。

阮荨荨并不觉得冷,几乎是无意识在走,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住院部的楼下了。

裤袋中的电话又响起来。

人立在灌木丛边,她盯着电话,开始平息呼吸。

吸了口气,接起,“十一。”

“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听到他温醇的声音那颗,仿佛置身茫茫大海,终于抓到一根浮木,瞬间被治愈。

“……在洗澡。”

他哦了声,有一瞬的安静,他又问:

“在干吗?”

“……在看电视。”

“怎么这么安静。”

理由信手拈来:“关静音看字幕。”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说:“哦,那你开下门,我在你家门口。”

“……”

阮荨荨握着电话立在灌木丛边,头顶的月光特别惨淡,一如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