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

微生玦脸一红,半晌决然道:“对!”

江凭阑负手垂眼瞧着这个子不过到她肩膀的姑娘,“我想冒昧请问公主,您说这话,究竟是因为不相信喻公子为人,觉得他做了有污您清白的事,还是因为他是您的救命恩人,您想以身相许报恩却又放不下架子,找不着合适的说辞?”

微生琼被她这直截了当的一问噎住,瞪着眼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想我知道公主的答案了。既然您深知自己的救命恩人并未做过有污您清白之事,却还如此栽赃陷害,岂不是恩将仇报?”

她一张脸一红一白,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哪……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试想,公主您有一日走在路边,看见了一位摔倒的老人,您好心去扶他,他站起来后却一口咬定是您推倒了他,要您赔偿钱财,对他负责,您心里是什么想法?”

江凭阑拿出二十一世纪最典型的社会事例,简单易懂却发人深省,听得微生琼立时低下头去,嘟囔道:“好,此事是我不对,我向喻公子道歉。”

“嗯,然后呢?”她知道这事还没完,饶有兴趣继续追问。

“可……可救命之恩不能不报,我眼下是亡国失势的公主,什么都没有……”她抬起头来又去看喻南,“再者说,你与我非亲非故,若不是喜欢我,何故舍命救我?”

江凭阑说话说得口渴,正在喝茶,听见她这一句“噗”一声将嘴里茶水从桌案这头喷到了另一头。平日里柳瓷语出惊人也就罢了,怎得连微生王朝的公主都这么接地气?她觉得,她恐怕得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国家的剽悍民风了。

“要我说,公主您的脑回路倒也并非完全不正常,只是您哥哥也救过我的,您想让我当您嫂嫂吗?”

她这话虽是玩笑,却惹得微生玦和喻南一齐瞧过来,一个笑盈盈,一个冷飕飕。

“你不许当我嫂嫂!”

“那您怎得非要以身相许不可呢?”

“我要不要以身相许,与你何干?”

“倒是与她有干的。”喻南突然插话进来,说得一本正经,一脸坦然。

江凭阑心知不好立刻就要尿遁,“哎呀,这茶水馊了,我去茅厕,你们慢聊!”

微生琼这下反应倒快,张开双臂拦住她,“什么叫与你有干?你把话说清楚了。”

“呵呵,”她不好意思地笑,“是这样的,我跟喻公子呢,是远房亲戚,他爹妈曾嘱咐我,要替他选一门好亲事,要求对方女子贤良淑德,最重要的一条,切莫牵扯富贵人家尤其贵族皇室。”

她情急之下胡诌,只想着堵住喻南的嘴,也顾不得这话是不是会有人信,微生琼果然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唬我呢?”

“还请公主莫要怪罪凭阑,她并非有意欺瞒您,只是一时羞于开口。”

江凭阑回头怒目看他: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割了你的舌头。

喻南坦然眨了眨眼睛:你想怎么割?

她察觉到他脸上露出的暧昧神色,想起今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脑子一懵也就失去了辩驳的先机。

“还是由我来替她说吧。”他始终含笑,并不看旁人,只盯着江凭阑,“凭阑于昨日过入我喻家门下,眼下已是鄙人内子,纳妾之事理应由正室说了算,所以方才我说,与她有干。”

他话音落,江凭阑面如死灰,微生琼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微生玦平静地望了望天花板,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江凭阑根本不敢去看微生玦若无其事的那张脸,刚才在楼下厢房时她就想将这事跟他说明,并讲清其中缘由,却被他一语打断,眼下喻南这么一讲,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房间里一霎四下无声,包括在门外听墙角的柳暗、柳瓷也齐齐傻住面面相觑。倒是微生琼先打破了沉默,一怒将江凭阑推开,冲她喊:“那你为何还霸着我哥哥!”???

江凭阑正在发愣,不意被大力一推推了个踉跄,微生玦一惊之下就要去责微生琼,却被她抬手止住。

她叹一口气,似乎也不打算将自己撇清楚了,“公主,您是在气我霸着您哥哥,还是在气我霸着了您的意中人?”

她的话总是那么直截了当,微生琼大小是个公主,再任性也总要脸皮,被她这么一问更是委屈,眼眶一红就要哭出来。

“公主,您看过您的父皇和母妃了吗?”

微生琼刚要流出来的眼泪蓦然往回一收,大睁着眼说不上话来,又听江凭阑接连两个问句:“最后一次哭的权利用完了吗?还打算在这里胡闹这些儿女情长吗?”

她不答,似乎羞愧得恨不能钻进地里去,江凭阑继续:“知道你哥哥为何耐心地站在这里看着你胡闹,而不将你打晕了扛回去或者将你骂醒吗?因为他一直在自责,自责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些苦,他出于自责而宽容你,你却将这种宽容当作了胡闹的资本,扪心自问,这该吗?当然,一国公主,一朝失势,父母双亡,这等境遇里忽然遇见一个肯舍命相救之人,换做是我,我也感动。你并非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等你冷静了,考虑清楚了,知道喻公子的真实身份了,若到时仍倾心于他,那么,我在皇甫等你,”她伸手一指,“等你来公平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