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一百零四

皇后冷笑了一声:“我原本也不信的,可是眼见为实。”

她向王远道点了点头。

王远道默不作声地退下,不多时捧了只银鎏金的酒壶来。

皇后接过酒壶,往案上的空酒杯里注满酒液:“这是你最喜欢的郢州富水。”

桓熔明白了什么,哭泣和哀求戛然而止。

他缓缓直起身子,苦笑了一下,向内侍道:“给我打盆水来。”

他看向母亲:“至少让我走得体面些。”

内侍看了眼皇后,皇后向她点点头。

不一会儿,内侍打了热水,捧了巾栉来。

桓熔慢慢洗净了头脸,剃去胡须,将头发束好,正了正衣襟,端起酒杯。

皇后昨夜已下定了决心,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远比想象的难。

她的嘴唇轻轻哆嗦:“要不要见一见妻儿?”

桓熔道:“不必了,不过徒增烦扰。”

他看了看杯中酒液,忽然抬起头向皇后一笑:“毒死桓烨,我从来没后悔过。”

皇后脸色变得煞白:“你这畜生!”

桓熔冷笑道:“皇后娘娘只有桓烨一个儿子,我不是畜生是什么?”

“你……”皇后的面容因为恨意而扭曲,“从小到大,我何尝亏待过你!”

桓熔道:“是啊,你不曾亏待过我,可我无论做得多好,你都只看得见桓烨,还记得小时候我俩画了岁寒图让你品评,你起先明明说我那幅好,得知是我画的,立即改口说桓烨那幅更佳……”

皇后厉声道:“这点小事也耿耿于怀,你这狭隘歹毒的畜生!”

桓熔冷哼了一声:“这样的小事何止千万,我便是在这一桩桩小事里长大成人的。有时候我情愿和桓煊换一换,做个没娘的……”

话未说完,皇后抬起手,一巴掌甩在儿子脸上,将他打得脸一偏。

“闭嘴!”她怒喝道。

桓熔却只是冷笑:“是,我阴险歹毒,心胸狭隘,不都是跟阿娘学的么?你对桓炯做的那些事你敢让大哥知道吗?”

他顿了顿道:“就因为高僧夸了桓炯有夙慧,没夸桓烨,你就耿耿于怀要把他养废,论歹毒和狭隘,谁及得上阿娘?”

皇后浑身颤抖,咬牙切齿道:“桓炯不过是个庶子,我让淑妃生下他就该知足了,是他自己贪心不足,妄想和烨儿比,我也没对他母子如何,还锦衣玉食地供着他们,是他们恩将仇报!”

她又指着桓熔的鼻子斥道:“你阿兄自小凡事都让着你,你自己样样不如他却心比天高,因嫉妒害死他,我真后悔养大你,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掐死你!”

桓熔笑起来:“他样样比我强,可他如今在哪里?还不是被我害死了?”

皇后忍不住劈头盖脸地朝儿子打下去:“我打死你这孽障!”

桓熔任由她打,继续说道:“我就是恨他,本来我安安心心做个没用的闲王,是他忽然跑来对我说要把储位让给我,过了几日又当无事发生,继续做他的太子。他想让就让,想收回就收回,天底下哪有这样轻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