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九十九

转向大夫道:“有针和桑皮线吗?”

大夫手忙脚乱地打开医箱:“有,有……”

随随看那大夫只有二十来岁年纪,问道:“大夫行医多久了?”

小大夫赧然道:“回禀大将军,小人出师将满一年了……”

随随默然。

宋九惭愧道道:“附近受伤的人太多,几家医馆的大夫全出诊了,只能先找这位小大夫救急……”

随随又问那大夫:“缝合过伤口吗?”

小大夫用袖子掖着额头上的汗:“小……小人缝过一次……”

随随点点头:“有劳。”

小大夫抽出根弯针,用镊子夹着放在灯焰上烫,冷不防手一抖,那针掉落在案上。

他赶紧捡起来重新烫过,抖抖索索地穿上桑皮线,然后咽了咽口水,颤微微地朝桓煊皮肉里扎去,奈何手一抖,针扎偏了半寸,竟捅进了伤口中。

桓煊虽然服了草乌汤,还是疼得颤了颤。

小大夫越发不敢下针。

随随捏了捏眉心,无可奈何道:“我来吧。”

战场上有时候等不到军医来医治,这些处理外伤的手段多少得会点,她替人缝过几次伤,有一次给军医打下手,还赶鸭子上架地缝过一次肠子。

虽然她的针线不太好,好歹手比那初出茅庐的小大夫稳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凝神屏息,左手捏针,稳稳地刺入桓煊的皮肉中。

宋九在旁看着,发现每次针扎进齐王殿下的皮肉,她的眉心都会微微动一下。

到最后一针缝完,随随的中衣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用袖子掖了掖脸上的汗,洗去手上血污,看了看蜈蚣似的缝线,暗暗叹了口气,她的手艺还是没长进,早知道就跟着高嬷嬷好好学学。

她有些自暴自弃,自我安慰似地道:“至少血止住了,难看点就难看点吧。”

宋九郎立即奉承道:“不难看不难看,小人就没见过这么俊的伤。”

这可是萧将军亲手缝的,殿下醒来不知有多开心呢。

桓煊其实醒着,在那个庸医把针捅进他伤口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那个庸医熬的草乌麻汤也不太可靠。

不过也多亏那麻汤不可靠,绥绥替他缝针时,他自始至终都醒着,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手指轻轻擦过他的肌肤,针穿透皮肉的疼痛仿佛也带着丝丝缠绵。

最后一针缝完,他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将眼皮撑起一条细缝偷偷觑瞧,只见烛火的光晕中,她的鬓发被汗濡湿贴在脸侧,越发衬得人像是玉石雕成。

她端详自己的成果,难得露出赧然的神色,桓煊见多了她运筹帷幄、气定神闲,只觉这偶尔泄气的样子也分外爱人。

他的心尖像被柳丝轻拂了一下,仿佛沾满了柳絮,绒绒痒痒。

他正想着怎么悠悠醒转过来,便听宋九道:“萧将军还有要务在身边吧?这里有仆等守着,萧将军去忙吧。”

随随道:“不急,我等殿下醒来再走。”

桓煊立即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随随不经意地向床头一瞥,只见他的睫毛微微颤抖,显然是在装晕,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角。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阵脚步声,医官终于到了。

来的是曾在秋狝时为随随治过箭伤的郑奉御。

他看见随随时愣怔了一下,宋九郎忙道:“这位是萧大将军。”

郑奉御忙道久仰,眼中依旧有些困惑。

宋九道:“萧将军已替殿下缝好了伤口。”

随随看了眼那七扭八歪的针脚,又瞟了眼佯装昏睡的男人,悠悠道:“在下手艺不精,不如拆开让奉御重新缝一遍。”

话音未落,便看见那双睫毛颤了颤,他肩颈的肌肉随即绷紧。

好在郑奉御检查完伤口道:“不必,萧将军缝得很好,不用让殿下再吃一遍苦。”

郑奉御又向那市坊请来的小大夫要了汤药方子扫了眼,皱眉道:“你这麻汤方子不对。”

他狐疑地看了眼桓煊:“殿下一直在昏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