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七十四

岁除前,武安公府的大案判了下来,武安公逼死进士,参与盗铸,罪证确凿,坐弃市。

武安公必死无疑,但府上其他人如何处置就在两可之间了,往重了判,连坐流放也可,往轻了判,降爵也未尝不可赵家祖上有从龙之功,老国公在战场上替高祖挡过一刀,单凭这一刀,厚恤其子孙也是理所应当。何况武安公虽恶贯满盈,犯的并非谋反、谋大逆之类毁家灭族之罪。

是以群臣议了几回,皇帝仍然举棋不定。

最后还是太子出面替阮夫人与赵世子求情阮夫人毕竟是太子妃的亲姑母,据说太子妃为了武安公府之事病势愈发沉重,若是将阖府流放,难保不会有个什么好歹。阮夫人也识趣,将武安公这些年敛聚的不义之财,京中的几座宅院,京畿的几处田庄都上缴朝廷。

皇帝最终决定看在儿子儿媳的情面上对阮夫人母子容情,将从二品的开国县公降至正四品开国县伯,赵家由公府变成了伯府,家财几乎散尽,显见是败落了,不过好歹保住了性命和爵位。

不过朝野中慢慢传出另一种说法,道太子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武安公向圣人求情,乃是因为他暗中与武安公有所勾连,赵峻在江南盗铸铜钱聚敛的大量财帛,便有一部分进了太子囊中。又有人想起赵峻当初接掌神翼军,正是由太子推举的,可见空穴来风是有根据的。

这种说法在朝臣间悄悄流传,犹如一条暗流悄然流淌着。

太子自然也有所耳闻,在东宫里如坐针毡他何尝不知道这时候该和武安公府撇清关系,但阮夫人手里握着他们私下往来的把柄,若是真把她逼急了,捅出去来个鱼死网破,他也会叫她拖下水,他只能冒险去向父亲求情。

到此时,他已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从赵清晖失踪,到他发现是齐王所为,以此向武安公卖好,再到神翼军兵权之争,赵清晖回京、父子丑闻传遍京城,由扬州盐商牵出盗铸铜钱案,再到七旬老妪敲登闻鼓,挖出二十年前旧案,这一环扣一环,从一开始就是桓煊做的局,他自以为胜券在握,其实从搭上武安公府的线开始,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回头一想,这一切的开端,便是阮月微告知他赵清晖失踪的原因。

太子本来还与阮月微虚与委蛇,经此一事,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以让太子妃安心养病为名,变相禁了她的足。

阮月微只当是因为姑母和表弟的事惹恼了太子,不顾内侍阻拦,亲自提了羹汤送去外院书房,不等她走近,便听门帘内传出女子的调笑声。

她愤然褰帘而入,却见一个孺人坐在太子怀中,太子正手把手地教她画画。

那孺人见了她要起身行礼,太子却将她搂得更紧:“不必理她,我们自画我们的。”

反而抬起头斜乜着阮月微,似笑非笑地道:“身子骨不好就好好在殿中养病,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阮月微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千挑万选的夫君,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太子却似怕她不够伤心,又补上一句:“要哭出去哭,别在这里碍眼。”

阮月微趔趄着退了出去,刚退出书房,便听帘内传来那孺人的娇声:“怎么说都是殿下结发的妻子,殿下这样下她脸面,她恼了妾,回头磋磨妾身可怎么办?”

太子笑着道:“怕什么,她敢磋磨你,孤便休了她。”

阮月微气得手脚冰凉,浑身发抖,回到殿中便卧床不起本来她的病是三分真七分假,这回却是十分真了。

然而太子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叫药藏局的小医官来请了个脉,说是时疫,竟将她的寝殿锁了起来。至此,东宫上下都知道,太子妃是彻底失了太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