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七十三

朝臣们义愤填膺,国子监与太学数百生徒联名上书请求严惩武安公。

沸沸扬扬地闹到年关,去江南查证盗铸案的御史也送回消息,武安公的确勾结盗匪,参与私铸,罪证如山。

至此,赵峻这颗头颅便是天子都保不住了。

然而武安公必死无疑,府上其他人何去何从却不得而知。

按说以赵峻的罪名,抄家毁族也不为过,但他有个战功赫赫的好祖父,从轻发落也未尝不可。

阮夫人焦头烂额,顾不上抱着残废的儿子哭,揩干了眼泪四处奔走求告。原本武安公夫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上宾,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武安公府眼看着要垮,原来笑脸相迎的如今都避她如蛇蝎,连娘家宁远侯府也不愿伸出援手。

她已知道这场祸事皆因儿子替太子妃出头而起,也知道太子妃在事后顺水推舟想要灭口,可走投无路之时,她还是只能忍辱负重地去东宫求见太子妃。

谁知递了书进去,在门外冷风里等了半日,没等来太子妃的召见,却出来个内侍,手中捧着个七八寸长的方匣子,行个礼道:“夫人见谅,太子妃娘娘身体有恙,不便见客。”

说着将匣子递过去:“这是娘娘一点心意,请夫人笑纳。”

阮夫人总不能在东宫前哭闹,只能谢了赏接过来,噙着泪登上了马车。

那匣子沉甸甸的,她到车上打开一看,却是一匣子银锭。

阮夫人冷笑了一声,对婢女道:“她这是把我这姑母当叫花子打发呢!”

顿了顿,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她能风光到几时!”

说罢撩起车帘,一瞬不瞬地盯着东宫,直到巍峨的宫门渐渐融化在冬雾里。

马车行至武安公府门外已是掌灯时分,忽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墙角的暗影中窜出来,拦在阮夫人的马车前。

有奴仆认出他来,惊道:“赵长白,你怎么在这里?”

阮夫人一听这名字,恨意几乎要将浑身的血液都煮沸,她不顾身份掀开车帘跳下车,尖声道;“将这恶仆拿下,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奴仆们面面相觑,不明就里,因为清楚底细的只有阮夫人母子扬州那段日子实在不堪回首,难以启齿。

赵长白脸上却毫无惧意,反而带着笑向阮夫人行了个礼;“奴拜见夫人,夫人与世子别来无恙?”

阮夫人恨得眼睛几乎出血:“你找死!”

赵长白道:“夫人想必知道我如今是谁的人。”

阮夫人一愣,整个人瞬间瘪了下来,好似一个戳破了气的猪尿泡赵长白当初被齐王收买,跟着赵清晖一起去扬州,日日折磨虐待他,以至于如今赵清晖杯弓蛇影,一听见这个名字就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簌簌发抖。

阮夫人自然恨齐王,可如今神翼军虎符又到了齐王手上,他们武安公府却摇摇欲坠,她甚至无法保全他们母子,更不用妄想着复仇。

赵长白将手揣在袖中,瞥了眼朱漆大门前的列戟:“主仆一场,府上遭难,奴心里也不好受。”

顿了顿道:“奴倒是有个主意,说不定可以保住夫人和世子,甚至保留下爵位,当然降爵是难免的了。”

阮夫人冷笑道:“你这歹毒的恶奴,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赵长白道:“夫人不信便罢了。”

说着竟毫不留恋,举步便走。

阮夫人迟疑了一下,冲着他背影道:“慢着……”

她重重地咬了咬唇,拧着双眉道:“你当真有法子?”

如今她已是病急乱投医了。

赵长白只是笑:“奴没有法子,不过是奉某位贵人之命,来给夫人出谋划策。”

阮夫人咬紧了牙关,随即松开:“进去说话。”

入得内院,阮夫人遣退了下人,向赵长白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说吧。”???c0

赵长白笑道:“郎君在江南私铸铜钱,想必趁了不少吧?他当初拿到神翼军兵权是太子殿下出力,郎君这样知礼的人,事后总不能没点表示,夫人说是不是?”

阮夫人心头一跳,外院的事她本来不怎么清楚,但因为她和阮月微这层姑侄关系,很多往来都是借了这层遮掩,因此她也知道了不少事情,她夫君私下里让她借着给太子妃送节礼的名义,往东宫送过许多珍宝,上好的真珠宝石便有几大匣子,金银器皿就更不用提了。

她皱着眉头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长白道:“夫人真是心慈手软,手中现握着太子殿下的把柄,还怕他不出死力保下你们母子?”

阮夫人吞了口唾沫,沉吟道:“那人害得我家破人亡,眼下又为何要帮我?”

赵长白笑道:“齐王殿下与郎君、小郎君本来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夫人不妨仔细想想,小郎君落到这般田地,始作俑者究竟是何人?害夫人家破人亡的,真的是齐王殿下么?”

阮夫人瞳孔一缩,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仙子般清雅出尘的脸来她自然不会以为自家儿子有错,他会行差踏错,当然是受人调唆。

她一想起这一年多来的种种经历,心脏便似浸饱了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