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四十三

大公主有些不高兴,正要说什么,忽然“噫”了一声:“这小兄弟看着怎么有些面善,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楼中众人暗暗扶额,了解大公主的人知道她是真的心大,不了解她的人还以为她是故意拿这侍卫作文章,挤兑太子妃。

阮月微心思重,不由想多了,鼻根酸胀,眼眶眼看着又要泛红。

大公主突然“啊呀”一声,恍然大悟地看了眼桓煊,握拳咳嗽了几声,叫来个内侍道:“取点冰镇的葡萄酒来,渴死我了。”便将方才的事揭过,再也不提起。

桓煊也没了观猎的兴致,在楼中略坐了一会儿,便向太子等人告辞。

太子道:“这就要走了?难得兄弟姊妹们都在,不多坐会儿?”

他口中说的是兄弟姊妹,目光却看向阮六娘,语气中颇有揶揄之意。

阮六娘立即红着脸低下头来,手指绕着腰间丝绦,玉佩发出清泠泠的响声。

桓煊却没看她,只是道:“明日一早要去打猎,今日先回去养精蓄锐。”

大公主遗憾道;“方才子玉和六郎他们嚷嚷着要射两头鹿,夜里生了篝火一起烤,你不来?”

桓煊还记着方才她开口要人的仇怨,淡淡道:“阿姊玩得开心。”

说罢便带着随随和其他几个侍卫下了楼。

阮六娘望着他们的背影,蹙着眉轻咬着嘴唇,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阮月微将堂妹的神色看在眼里,既觉同病相怜,又莫名有些快慰。

她起身走到堂妹身边,借口去外面透透气,带着她走到楼外,倚在阑干上低声道:“别担心,往后还怕没有相处的机会。”

顿了顿,提点道:“大公主在陛下和皇后娘娘跟前最说得上话,你明日好好奉承着她,若能得她在帝后面前美言几句,比太子殿下去说还管用,只要得了她的欢心,你与齐王的婚事便十拿九稳了。”

阮六娘红着脸嗫嚅道:“堂姊说什么呀……”

阮月微心情复杂地拍了拍堂妹的手背,嘴里发苦,却仍是道:“在堂姊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齐王的事若是能成,无论对你还是对我们阮家都是天大的好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下望去,正看见齐王和那外宅妇一前一后骑马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咬了咬唇:“那外宅妇不必放在心上,你和她云泥之别,认真同她计较反倒折了自己颜面,不过一个玩物罢了,成婚前打发出去便是。”

“我省得。”阮六娘道。

“别多想了,”阮月微笑着摸了摸她乌油油的发髻,“明日拿出你的本事来,阿姊知你这几个月下了苦功。”

“阿姊……”阮六娘叫她说破,不由羞惭起来。她知道齐王善骑射,喜欢打猎,自上汜初见后,她为了投其所好,请了师傅苦练骑射,好几次因为练得刻苦,连腿根都磨肿了。

谁知道来了骊山,却因为要避嫌不能与齐王一同游猎,只能跟着太子妃和大公主。

不过她三堂姊说的话也有道理,能以一技之长让大公主刮目相看也不算全无收获。

……

翌日一早,养精蓄锐的齐王直到日上三竿还没动静,其他人却早已出发了。

太子和豫章王等一干宗室子弟带着众多侍卫去狩猎,去的是有猛兽出没的深林。

大公主本来也要与他们同去的,但皇帝发话让她照顾阮氏姊妹,她只能望洋兴叹,带着他们去了最安全的猎场。

这里林木较为稀疏,只有一些狐兔之类的小猎物。

大公主骑着马在山林里转悠,侍卫们放鹰逐犬,忙活了半日,也只打了几只野兔和两头狐狸。

一想到接下去几日还要带着这两个累赘,大公主的脸色便有些不太好,对着太子妃和阮六娘也没了耐心,懒得与他们多说话。

不觉亭午,大公主在林间找了块空地,叫侍从们设了席榻,张起步障,招呼太子妃和阮六娘用午膳。

在山林中一切只能从简,他们携带的也都是冷食,阮月微身娇体弱,肠胃格外娇嫩,只觉那些干粮脯腊难以下咽,勉强吃了几口,便道饱了。

大公主知道她娇气,也不勉强,自顾自喝酒吃肉脯。阮六娘也吃不惯冷食,但她有心讨好大公主,只好甘之如饴。

用罢午膳,阮月微问大公主道:“阿姊下午打算猎什么?”

大公主向来七情上面,不快道:“这里能有什么好打,有两只杂毛狐狸便谢天谢地了。”

阮六娘道:“这林子稀疏,没有大兽的藏身之处,民女从前随父兄打猎,总是去深山老林中。”

大公主一听来了兴致:“你们猎过些什么?”

阮六娘其实并未去过,只是听父兄谈论,但话已说出口,只能继续扯谎:“猎过野猪和虎狼,自然,民女只是跟在后头放了一两箭,是家父家兄射杀的。”

大公主却信以为真,看阮六娘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亲切:“没想到你看着柔柔弱弱的,胆子倒不小。”

阮六娘看了半日的冷脸,难得见着个青眼,顿时深受鼓舞,头脑一热便提议道:“下午不如去远一些的林子里……”

大公主正有此意,但她还记得要照顾柔弱的太子妃,为难地看了眼阮月微。

阮月微立即识趣道:“阿姊和六娘去吧,我骑射不行,就不拖你们后腿了。”

大公主踌躇道:“可我答应过阿耶要照顾好你们……”

阮月微扫了眼侍卫:“有那么多侍卫在呢,我坐在这里等你们便是,不会有事的。”

阮六娘道:“阿姊身子骨弱,骑了半日马,嘴唇都有些发白了,要不然妹妹留下陪你吧?”

阮月微推了推她的手:“你喜欢狩猎,难得来一趟骊山,自然要好好玩。你好好陪着公主便是。”

大公主一看弟妹的脸色的确不大好,可又不舍得为了迁就她放弃尽情狩猎的机会驸马是个文弱书生,偏偏脾气大得很,平常她要去庄子上打猎还得哄他半天,难得借着秋狝的机会名正言顺玩一趟,自然要尽兴而归。

她没有迟疑多久:“阿阮先在这里歇一歇,若是身子不舒服,便叫侍卫们先护你回行宫。”

阮月微道:“阿姊放心。”

太子给她安排了三十来个侍从跟随,其中还有几个擅骑射会点拳脚的侍女,此地离行宫又没有多少路,完全不必担心。

大公主想了想,还是从自己公主府的侍卫中又分出一半,让他们护着太子妃,这才带了阮六娘和其余侍卫往猎场边缘疾驰而去。

待大公主和阮六娘一行走后,阮月微在林间坐了会儿,只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她一向喜静不喜动,骑了半日马已是疲累至极,午膳又没用好,腹中又冷又空,被枝叶间洒下的阳光一晃只觉头昏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