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

厉琛嘴角冷冷地扬了起来,嘲讽地望着病床上的男人:“从他把我妈赶出家门,接那个愚蠢的女人回来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没有家人了。”

秦森不再说什么,退了下去。

厉琛将手伸进包里,摸出了一枚皱巴巴的大白兔奶糖。脑海中浮现了小时候的场景,在他失去家人的那一天,那个含蓄害羞的女孩战战兢兢将奶糖递到他的手里,却被他猛力地掷了出去。

女孩被吓惨了,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靠近他。

可是女孩不知道,他非常非常后悔,他买了好多好多奶糖,足有一个大礼包那么多,他想回赠女孩,想让她知道,自己不是故意要那样做,只是那天心情特别糟糕。

可是当他看着女孩跟朋友们走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仿佛根本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都没有看他一眼。

所有的悲欢都是自己的,孤独和痛苦也是,无人能够救赎你的灵魂,你只有自己。

从那以后,厉琛没有再打扰过她,他努力让自己便得优秀、强大,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那些曾经被迫承受的痛苦与伤害,他发誓百倍奉还。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寂白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那段时间厉小意终于没有再出现了。

这小子,过去每个周五的下午必定是准时校门口报道,这段时间不来了,挺有些反常。

不过寂白没有多想,厉小意很聪明,应该是知道要高考了,所有没有再来打扰过他们。

谢随也发现了小屁孩的“失踪”,但他没有放在心上。

或许是那小少爷新鲜劲儿过去了,便觉得和他玩没多大意思了,又或者认识了新的朋友,小孩子不都这样么。

直到某天戴星冶来谢随家里写作业,随口跟他侃大山八卦:“厉氏集团你知道吧,老总突发脑溢血住进医院了,现在小厉总成了当家人。”

谢随听到厉琛两个字,脸色沉了沉,没应他,继续低头写作业。

戴星冶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谢随:“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偏偏老总生病住院这阵子,家里的小儿子居然让人贩给拐了。”

“啪”的一声,谢随手里钢笔的铁芯居然写断了。

他诧异地望向戴星冶:“你说什么!”

“我听我爸说的,这是内部消息啊,你可别出去乱讲,据说是封锁了消息的,不然媒体曝光这事,人贩子狗急跳墙,那小孩指不定会有性命危险呢!”

谢随一把攥住了戴星冶的衣领:“谁被拐了?”

“还能有谁啊。”戴星冶扯着他的手:“哎,你瞎激动什么啊又不是你儿子,快放开我。”

谢随将他攥得更紧了,眼神里透出难以抑制的凶戾之气:“说清楚。”

“就是厉氏集团的小少爷,厉庭的老来子,厉小意啊,说是在小学门口让人贩子拐了,现在警方正在查。”

谢随终于松开了戴星冶,无力地坐在沙发边,脸色低沉,操起桌上的易拉罐可乐猛掷出去。

戴星冶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说道:“不是我说风凉话啊,甭管是穷人家的小孩还是什么公司什么集团的小太子,只要是被人贩子拐了往山里一送,那就真的是天涯路远,再见靠缘了,报警也没辙。”

谢随怔怔地坐在沙发边,这是他第一次回想起那个小孩的模样,

他很漂亮,皮肤特别白,眼睛漆黑透亮,有时候好像什么都懂,像个小大人似的,有时候又会犯蠢。

他总叫他“谢随哥”,虽然他总是骂他,不准他叫,但这小孩最好的一点就是从不记仇,见到他仍然笑嘻嘻

“几天了。”他嗓音微哑,问戴星冶:“失踪几天了。”

“好几天了吧,具体我也不清楚啊,我就听我爸顺口提了那么一嘴。”戴星冶看着谢随,好奇地问:“你干嘛这么关心厉家的事。”

谢随顾不得回答他的问题,起身走出了家门,边走边给丛喻舟和蒋仲宁打电话:“出了点事,老地方见。”

几个男孩都是底层摸爬滚打一路爬出来的,多多少少黑的白的社会关系都有那么一点,尤其是谢随,他面冷心热,也曾经帮助过不少身处困境的家伙,现在他有事情找别人帮忙,那些人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谢随把他的照片给了几个朋友,让他们帮忙调查,但希望并不是很大。

江城每年有多少小孩失踪,找回来的没几个,这是连警方都束手无策的事情。

酒吧里,丛喻舟观察着谢随的脸色,忐忑道:“听说人贩子都是先找好买家,再踩点拐小孩,现在人还在江城的可能性很小,多半已经送出了”

“厉小意今年也不算小了吧。”蒋仲宁道:“人贩子一般不都拐婴儿么。”

“你当婴儿这么好找啊。”丛喻舟说:“他这个年龄的小男孩,被拐卖进山里给人家当儿子的,多了去了。”

“随哥,这事你别管了。”蒋仲宁对身边的谢随说:“离高考没几天,你之前那么玩命地学,这会儿可别被耽搁了啊,找不到就算了,左右跟你没什么关系,自己的前途比较重要,你答应了小白,跟她念同一所大学呢。”

谢随知道蒋仲宁的意思,那小孩是程潇的儿子,是程潇在厉家稳稳扎根的筹码,说到底,即便是叫他一声“哥”,他就真的是他弟弟了吗?

不,不是。

厉小意是厉琛的弟弟,但不是他谢随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