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深巷的吻

次日清晨, 寂白穿着一件纯白色色的羽绒服, 走下了楼梯。

那两盒巧克力都已经被寂绯绯扔进了客厅垃圾桶里,连封带都没有拆开。

寂绯绯并不稀罕陈哲阳送的礼物, 她只享受被他追求的感觉以及享受寂白吃醋伤心所带给她的快感。

除此之外, 陈哲阳其人对她而言, 没有任何价值。

寂白面对那两盒被丢弃的巧克力, 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上一世她被陈哲阳伤害的痛苦,已经让后来的谢随完完全全地治愈了。这一世, 寂白面对年少时喜欢的男孩,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带有一丝厌恶。

陈哲阳那自以为伟大的爱情和为爱“牺牲”的决心,让寂白觉得恶心。

寂陈两家的家宴定在海天盛筵大饭店。

两姐妹随父母一道出席。

陈家与寂家是世交,公司上也有千丝万缕的利益牵扯, 因此,两家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彼此的友谊,时常会一起聚餐。

这次陈哲阳归国的契机,也正好促成两个家庭的又一次聚会。

寂绯绯盛装出席, 粉红色的小冬裙, 配着兔毛小坎肩, 披肩长发的发尾微卷,宛若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公主。

陈哲阳的目光却被她身边的寂白所吸引了。

寂白只穿了件简单的羽绒服,扎着马尾辫, 脂粉未施, 她细腻白皙的肌肤剔透如雪, 根本不需要任何妆容的修饰,清润的质感胜过了精心修饰打扮的寂绯绯百倍。

不知道为什么,陈哲阳觉得寂白好像变了,不再是过去那个畏畏缩缩、一见到他就脸红的小女孩了。

她变得从容、淡定,而且更加自信,偶尔飘来的一个疏淡的眼神,足以令陈哲阳感觉…动人心魄,他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速了。

和她比起来,刻意修饰打扮之后的寂绯绯,多了几分谄媚的味道。

寂白当然不知道,自己这无所谓的敷衍态度,会在陈哲阳心里造成这样截然不同的观感。

但她发现了陈哲阳一直在看她。

又或许这就是网上经常说的“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上一世寂白那喜欢陈哲阳,却不曾入得了他的眼,现在她爱搭不理的样子,反而激起了陈哲阳的兴趣。

寂白只觉得荒唐可笑。

陈哲阳的父亲就是德新高中的校长,陈振恒。

孩子们都在德新高中念书,因此两家大人聊天的主题还是落在子女的教育问题上,他们天南地北地聊着教育制度改革,聊着家庭的影响和社会责任等问题。

陈哲阳适时地从包里摸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糖果,朝着两位妹妹微微一笑。

寂绯绯原本以为,那盒糖果是送给她的,她端了端裙子,正准备站起身,优雅矜持地接过来。

却没想到,陈哲阳转向了寂白:“小白,昨天的事是我不好,太没礼貌了,喏,这盒糖果算是我的赔礼道歉,也是我特意从美国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寂绯绯脸色变了。

他分明已经送了寂白巧克力,为什么现在还要送糖果,这不是故意给自己难堪吗!

姐姐只有一份,而妹妹却有两份…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陈哲阳完全不知道寂绯绯误会成了这个样子,他之前送给寂绯绯的巧克力是私底下送的,送给寂白的糖果是当众送的,更加表面了他对寂绯绯的心意啊。

他肯定想不到这样的做法,却让寂绯绯误会了。

寂白像个局外人般,作壁上观,冷眼看着这一出出连台登场的好戏,淡淡道——

“谢谢你的糖果,但是我不太喜欢吃糖,给我也是浪费了,不如送给姐姐,她很喜欢吃糖。”

陈哲阳很懂分寸,也没有坚持,转向了寂绯绯:“既然如此,那就给绯绯吃吧,我知道她特别喜欢吃糖果。”

寂绯绯气得嘴唇发紫,口不择言道:“凭什么她不要的就给我!打发叫花子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人脸色顷刻间垮了下来。

“绯绯!怎么说话呢!”

“怎么这样没礼貌!”

陈哲阳显然也是没有料到,一向温柔可人的寂绯绯会说出如此怨毒的话语,他惊呆了:“我我只是觉得你喜欢吃糖果,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别生气。”

“我……”

寂绯绯在家长面前一贯扮演的是善良恭顺的好女儿,现在她突然的发作,令人促手不及,陈家父母相互交换了眼色,不发一言。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试图转圜道:“我只是有点累了,心情不太好。”

寂白告辞去了一趟洗手间。

没多久,陈哲阳也跟了出去。

寂绯绯终于连伪装一下的欲望都没有了,全场冷脸,令两家父母感觉非常尴尬。

明亮的走廊间,寂白扭开水龙头,用冰凉的冷水冲了冲手,抬头望见镜子里陈哲阳那英俊的面容。

陈哲阳五官英挺端正,给人一种浑身充满了正能量的感觉。

“小白,昨天的事,我想向你道歉,是我太没有礼貌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寂白摇了摇头:“没有,不需要道歉。”

她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所以根本不存在为他生气,现在的陈哲阳已经勾不起她任何情绪的波澜了。

寂白这冷淡的模样,让陈哲阳心里感觉涩涩的,特别不是滋味。

她好像真的变了,变得不再像过去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怯弱的可怜虫。

气质的改变连带着让她的容貌似乎都发生了改变,她变美了,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的美,就像含蓄的花苞在暴风骤雨之后,一夜盛放,那种极致的美丽是根本遮掩不住的…

陈哲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怔住了。

两家人从海天盛筵大酒店出来,泊车的侍者将轿车驶到路边,拉开了车门,恭敬地迎着他们上车。

恰是这时候,对面一家名叫飞越网咖的店门前,走出来几个笑闹抽烟的男孩子。

正是丛喻舟他们。

谢随站在人群中,两根颀长的指尖拎着半截烟头。

丛喻舟手肘戳了戳谢随,谢随抬起头,望向了马路对面,原本噙在嘴角的笑意顿了两三秒,然后悄无声息地隐去了。

他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了寂白。

羽绒服的白绒毛裹着她白皙的脖颈,皮肤润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她跟在大人的身边,温顺而乖巧。

陈哲阳穿着得体的西服,礼貌绅士地为她拉开了车门。

遥遥的马路,仿佛隔开了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而谢随偏偏在最污浊不堪的泥潭里,肖想着如此美好的她。

他单手揣在兜里,紧紧捏着钥匙扣上的小白挂坠,直到手心被尖锐的轮廓割得生疼,他缓缓松了手,感觉心头也空了一块。

按灭了手里的烟头,谢随眸子里的光也在那一瞬寂灭。

他一言未发地转身离开了。

校长陈振恒喊了谢随两声,谢随头也没回,转入了阴暗的巷道里。

寂明志问:“那孩子谁啊?”

陈振恒望着他的背影,淡淡道:“我们学校的学生。”

“你们学校还有这种”寂明志斟酌了话语:“这种层次的学生啊?”

陈振恒笑了笑:“他爸以前是我们学校的保安,也算是我半个朋友,后来犯事判刑,我答应了他要让这孩子念书到高中毕业。”

寂明志还挺好奇:“这一保安,能犯了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