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第 32 章

尚公主 伊人睽睽 4203 字 2022-08-23

刘文吉茫然地回头,呆呆地看着言尚。

他扶着头,又好像听进去了,也好像没听懂。

言尚看着他这般糊涂,叹口气,向刘文吉走来:“这也是我这两日在冯兄的事上,思考的问题。冯兄觉得不公,你也觉得不公,难道我便觉得公平了么?你说我诗赋不如你,然而你的实务、谋略、思虑,又哪点如我了?若是真比如何出策略,如何解决实事,你们真的比得过我么?

“我常年拿我的弱项与你们一起拼个前程,我尚没有觉得以诗赋登科是在为难我,你们反而一直觉得是我挡了你们的路。然而这世间,又有谁是一直如意的?

“你今日喝多了,我的话也许你醒酒后就忘了。但我希望你能够记起一点……我素来不爱说人不好,却也不得不说,你性情如此刚直,若是不改,在长安,是要吃大亏的。”

刘文吉仰头看到言尚蹲在了自己面前,他张口:“言二,我……”

言尚温和道:“你喝多了,我就不与酒鬼多说了吧。”

说罢,他抬手在刘文吉后颈一劈,将人劈晕歪倒了。

言尚回头,看眼泪眼濛濛的春华。

春华擦掉眼泪,过来与他一起扶起晕过去的刘文吉。之后他们一起送刘文吉回去,彼此沉默。

春华要走之时,言尚喊住她:“春华娘子。”

夜色蒙黑,春华回头。

言尚道:“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性情如此,却并非什么恶人。待他酒醒后,会与你道歉的。”

春华摇头,泪水又差点流下来了。

她盯着立在夜风中的少年郎君,惨然道:“言二郎,为何我喜欢的郎君,不是你呢?”

言尚愕然,眸子一缩。

春华抿了下唇,再次擦去眼中泪,转身出院,骑上马走了。

她心中之失落,言尚岂能明白?

原来在刘文吉内心深处,一直在怨春华没有帮他。原来春华在他心中,已经有了很大的瑕疵啊。

春华一路落泪,一路骑马回公主府。回到府上,又怕公主问起,就与人说自己身体不适,早早躲回屋中去睡了。之后眼睛肿了两日没法见人,又是躲了公主好几日,就是后话了。

--

刘文吉酒醒后,从言尚那里知道自己醉酒时说了什么。言尚隐去了刘文吉对自己的不满,只说刘文吉说了什么伤春华心的话。

刘文吉慌了,连忙来公主府找春华道歉。

然而春华因为一直告病的缘故,既不去服侍公主,也不出去见刘文吉。刘文吉等了几日,渐渐绝望。

等春华的眼睛消肿了,到公主面前服侍的时候,得知他们要去参加曲江大宴。

春华为公主梳发,纳闷:“为何我们要去参加曲江大宴?”

每年烟水朦胧时,曲江之宴,是当年及第进士们的大宴。陛下亲自在曲江开宴,壮士、探花等进士在杏园办宴,朝廷为他们掏钱。每年的曲江大宴,都会邀请权贵们参加。

大多数权贵们,都愿意结识这些新晋进士,有的想招才,有的想招婿。

这几日,是状元、探花们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了。

不过丹阳公主很少参加这样的宴。因为暮晚摇既不想从他们里面招驸马,也没有本事从其他权贵手里抢人才。那又何必去?

所以春华没想到,暮晚摇郑重其事地说,她今年要去。

春华手中托着公主一路乌黑浓长的秀发,俯眼端详公主,心中一动:“莫非殿下是为了言二郎……”

没想到暮晚摇手中玩着一把玉白簪子,闻言居然眼皮一掀,笑吟吟:“我是为了他呀。”

春华愕然,差点摔了手中梳子。

以为殿下对言二郎、对言二郎……

暮晚摇却只是支着粉腮,眉梢含笑,盈盈道:“哎呀,毕竟这两日,可能是咱们的言探花,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了,少见两天,也许就再见不到了。”

春华茫然。

见暮晚摇幸灾乐祸:“及第有什么了不起,风光几天而已,不还是做不了官么?有追求呢,来巴结我。有傲骨呢,就多熬两年,等朝廷什么时候想起来他们这些进士了,再给他们安排官职。

“只要想想咱们脾气那么好的言二郎要在长安磋磨好多年,也许跟他那个没用的父亲一样熬不下去滚回岭南,我又同情他,又……有点期待。”

春华嗔道:“殿下你也太坏了!”

其实丹阳公主说的不错。

大魏的官场制度就是这样。科考是道坎,过了这个坎后能不能当上官,又是一道坎,当了官后能不能向上升,再是一道新的坎。

多少人老死在长安,不能及第;多少及第进士撞破南墙四处求人,当不上官;而九品芝麻官,又也许熬一辈子,才能升个八品小官……

不过呢。

其实如果真想当官,朝廷也是给开了门路的——要么等几年,要么继续考。这一次的考,比科考难无数倍,而且不再是考诗赋了。

暮晚摇若有所思,想到那日在永寿寺里看到的言尚的宰相笏,她倒想看看,那个算的准不准,言二郎能不能熬过这道新关。

春华想到刘文吉说自己不帮他,便叹口气,对公主柔声:“殿下明知道言二郎陷入新的难题,为何不直接帮他一把,反要他来求呢?”

暮晚摇刷地拉下了脸。

不高兴道:“我爱让他求,不行么?”

侍女当即不敢再多话。

--

言尚及第后,给岭南去了信,告诉家中自己这边的消息。又问起兄长和嫂嫂的情况,问自己何时能抱上侄子;再严肃地督促三弟好好读书,读得差不多了就来长安科考,不要都十六七岁了,还整日拿着竹竿在乡间充当野大王跟小孩子玩。

最后提起小妹,言尚便温柔很多。他随信给家人带了礼物不提,更是专门给妹妹捎了许多长安这边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言尚自己也不懂,就觉得什么好看,乱给妹妹买一气。

到最后,钱都花的差不多了,才意犹未尽地歇了。

而曲江大宴,言尚这个探花郎,当然是要去的。他也想打探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而且运气好,在曲江的紫云楼若是能够面圣,得到圣意恩赐直接当官,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曲江大宴,也许是他们这些新晋进士们,在及第那天面圣后,能够再次见到皇帝的唯一机会了。

毕竟上一次陛下高高在上,随意敷衍了他们两句;而这一次,陛下也许会来摆驾曲江来参宴。这是难得的机会。

--

曲江杏园,烟水明媚。这一日彩幄翠帱,鲜车健马。

进士们与权贵们车马停在园门口,一一进来参宴。

丹阳公主的马车停在杏园门口时,先是今年的状元郎韦树下了车,韦树回身,扶暮晚摇下马车。而原本盯着状元郎的小厮们,看到状元郎是和公主在一起,就不敢凑上来为难公主了。

暮晚摇看到这么多车马和人流,哟一声:“人好多呀。”

韦树问她:“我们直接去宴上么?”

暮晚摇乜他:“你步步紧跟我,让我很不方便,你知道么?”

韦树垂目。

暮晚摇看他年少清泠,虽生了些怜爱心,但她到底是个脾气差的公主,就催他:“我知道,你跟着我,是怕那些如狼似虎的人缠着你。那你去找言二郎好了,有他护着,那些人吃不了你的。”

想到一群人会拥上来,韦树脸色微微发白。

他又微有羞涩,强撑道:“殿下错了,我并不是怕人来找我。”

暮晚摇嗤笑瞥他。

身后传来一声冷嗤。

一个男声响起:“这般大了,还如一个不能断奶的孩子般缠着公主殿下,七郎你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此话一出,韦树面色当即冷下,抿紧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