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雪停

生如逆旅 酒暖春深 2883 字 2022-08-23

陆青时半夜被噩梦惊醒,脖子里一圈毛毛汗,她按开灯从床上坐了起来,薯条从她怀里跑走,床的另一侧没有人。

医生抿了一下唇角,拿起手机看时间,凌晨四点半,冬天天亮得晚,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她无意识滑动着屏幕,一条消息闯入眼帘。

“本报快讯,锦杭线列车事故现场吊车起吊时突然坠落,数名消防人员受伤”

她只看了前半句,脑袋里嗡了一下,感觉浑身被浸在冷水里,气都喘不过来。

新闻的发出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陆青时撑着额头冷静了三秒,迅速掀开被子下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按了免提给医院打电话。

值班人员接起来。

她语气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焦灼:“有受伤的消防员送来吗?”

送到仁济医科大的伤员都会详细记录在案,他翻了一下:“没有,陆主任,只有几个普通的伤员”

陆青时的眉头并未松懈下来:“好的,知道了”

顾不上穿鞋,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陆青时踮起脚尖从书房的柜子顶上取下医药箱,打开来是各色注射器、针剂、以及救命的药品。

她又从那具人体骨骼上摘下听诊器也塞了进去,因为动作又急又快,人体骨骼晃了两下差点没给她扯散架。

“还有……还有什么?”陆青时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抱着医药箱在屋内乱转,向来处变不惊的人咬紧下唇,冬日里也出了一身细汗。

“车……车钥匙……还有……aed……aed呢!自动体外除颤仪”她又开始翻箱倒柜,最后从衣柜下面的空格里扯了出来,一鼓作气拎到客厅,拿起玄关上的钥匙,手放上门把又噔噔噔跑回卧室拿手机。

陆青时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昏暗的楼道里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因为她推门的动作往后退了几步,恐惧瞬间蔓上心头,一声尖叫在嗓子眼里滚了几滚,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顾衍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我回来了”略带疲惫的嗓音,温热的呼吸吐在耳畔,手上还带着难闻的泥土砂石机油的味道。

陆青时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潮湿冰冷的空气里她也悄悄湿润了眼眶。

顾衍之见她冷静下来,上前一步,把人推进家门,右手轻轻带上门,把冷空气隔绝在外。

屋里的暖气很足,冷热交替之下她的面罩上起了一层白雾,顾衍之摘下来,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大晚上的,你干嘛去?”

陆青时噎了一下,抱着急救箱的手悄悄往后挪,总不可能说是以为你受伤了所以跑去救你吧。

那也太……太没面子了。

于是医生转过脸,咬着唇不吭声,过会儿才道:“那你大晚上的站在门口不敲门干嘛?”

走之前把家门钥匙还给她了,顾衍之只是笑,那双眼睛在急救现场是刚毅果敢的,在她面前却又是温和柔软的。

“怕吵醒你,就着再等等,反正你六点多也就差不多起床了”

心脏仿佛瞬间被某种又酸又涩的力量击中了,陆青时抬手遮了下眼帘,还难以从那种以为她出事的慌乱中抽离出来。

她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

自从生病后,总是变得敏感、脆弱、又爱哭。

顾衍之明明比她小,却总是处处照顾着她,关心着她,考虑她的感受,体谅她的难处。

那一丝丝愧疚与难以言说的看见她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失而复得的喜悦交织在一起,让医生喉咙发紧,眼眶发热。

顾衍之脱了脏兮兮的外套过来抱她,把人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好了,好了,我没事了,乖我就是怕你看见新闻着急,所以送了队友去医院就赶紧跑回来找你了,结果你还是……”

“还是什么……”陆青时哽咽了一下,轻轻捶打着她的肩膀:“你连个电话都不给我”

“山区信号不稳定,一直打不出去”顾衍之抵着她的额头,为了照顾她的身高,微微俯身,鼻尖蹭着鼻尖,是非常狎昵的姿势。

她的呼吸还带着冰雪和烟草的味道。

“你就打算穿着这身去找我?”

陆青时后知后觉看向自己,蹭地一下红了脸。

她的睡衣洗了还没干,洗完澡就随手扯了一件顾衍之的体恤穿上睡觉,长长的下摆堪堪遮住屁股,隐约露出黑色的狭窄布料。

体恤太大了,她穿起来宽宽松松的,在顾衍之眼里薄得跟纸一样,笔直又修长的腿踩在地上,在她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略有些局促地蜷起了脚趾,脚踝是那样小巧圆润。

她除了什么都没穿。

顾衍之有点儿嗓子发干,抱着她腰的手紧了紧,陆青时用手撑着她的肩膀,微微别过脸,咬紧了下唇:“急……急着出门……没注意”

埋在自己颈窝里的人低声笑了一下,下一刻就腾空而起了,她没打横抱她,直接把人抬了起来,往上一抱,陆青时不得不搂紧了她的脖子。

刚从现场赶回来,顾衍之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制服冰冷带着寒意,她的身上却是柔软而暖乎乎的。

抱了没几步,她怕冻着她把人放下来,陆青时却又把头埋入了她的颈窝里,她只觉得她身上混合着泥土、硝石的味道不怎么好闻,却无比令人心安。

直到把人压进柔软的床榻里,陆青时抬手撑住了她的额头:“去洗澡……”

顾衍之把她的手扒拉下来:“亲一下就去”

“不然”她弯起唇角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像一只狡猾又灵动的狐狸。

陆青时按住她乱动的手,紧紧闭着眼睛,送上自己的唇,飞快地擦了一下她的唇角。

贪心的消防教官当然满足不了这样的小打小闹:“亲两下”

“你……唔……过分!”布料的细碎摩擦声,纤细的手腕猛得揪紧了被单,陆青时仰头,唇齿间溢出了破碎的气音。

那双眼睛在黑暗里又黑又亮,湿漉漉得还带着水光,像是林中惊慌失措的小鹿。

她去踹她,被人抓住了脚踝。

去打她,被人反剪了胳膊。

一切都温柔而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