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夜谈

将进酒 唐酒卿 3184 字 3个月前

边郡守备军暂歇在沙一营,他们围着篝火,摘掉了遮挡风雪的布条,开始狼吞虎咽。戚竹音在卸诛鸠的时候,注意到他们的枪与以前不一样了,她落座后把热茶递给了陆广白。

陆广白端着热茶,沉默半晌,说:“王爷……”

戚竹音喝着茶,“嗯”了一声。

陆广白说:“既明和策安还好吗?”

“不好,”戚竹音用匕首利落地割着烤肉,送进口中,“既明坠马后就不能再骑行,如今只能坐在大境里统筹战局,面对哈森十分不利。策安在追回王爷时遭遇重创,伤得不轻。现在北边战场急缺统帅,离北是危在旦夕。”

“我要跟大帅回大境,”陆广白看着戚竹音,“我在大漠发现了边沙骑兵的弱点,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大帅和既明同时在场才能商谈。”

“谁知道你是不是细作,”戚竹音擦拭着手指,“这里是离北,不是启东。”

“我把兵马交给朝晖,留在一营充作守备军,”陆广白把自己的枪轻放在脚边,“我可以卸兵去甲,由大帅押入大境。”

戚竹音插回匕首,凝视着那燃烧旺盛的火光,说:“我明早就返程,你跟着走吧。”

翌日天亮,戚竹音就带着陆广白返程。他们回到大境时已经是两日后的深夜,萧既明没有惊动旁人,站在阶前迎接。

陆广白下马时天正小雪,他熟悉又陌生地看着萧既明。戚竹音把马鞭扔给戚尾,抬步上阶时拍了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他们站在前方,无声地催促着他。

铁马冰河萧既明,风引烈野戚竹音,烽火吹沙陆广白。

他们在年少时相互追逐着,都羞于提起自己的志向,仿佛不论过去多久,他们都将笼罩在父辈的光芒下。可是翻涌的浪潮推翻了那些遮风避雨的墙壁,他们终于重逢在大雪里。

陆广白迎着他们的注视,踏上了归路。

陆广白先拜过萧方旭,再跟他们进了庭院。暖阁位置偏僻,内通着地龙,烧得很热。戚竹音进入时脱掉了大氅,盘腿落座。侧门开着,临着小池塘,其间零星的岩石覆了新雪。几枝绿梅沿着雪白的门纸,横斜在空旷的夜色里,成为幽静中的唯一点缀。

陆广白静了片刻,说:“半年前我离开边郡,往东走到了大漠,想要打掉青鼠部,占据他们的草场,和边郡守望相助,但失败了,因此被迫继续深入。五月时,我到了格达勒的东边,在那里看见了阿木尔的粮仓。”

“阿木尔的供应线果然在中博,”戚竹音架着筷子,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想要供应南北战场,粮仓居中最合适。”

“那里还有阿木尔的田地,”陆广白捏着茶杯,看向他们俩人,“他在那里开垦了荒地,让嘹鹰部放鹰的同时像我们一样种田。南下的青鼠部只是迷惑启东的布设,阿木尔把格达勒以东隔成了无人打扰的区域,在那里做了新的尝试。他模仿了我们的军屯,正在构建新的城池。”

萧既明和戚竹音皆是一惊。

“我们必须统一南北战线,”陆广白缓慢地说,“甚至得告诉阒都停下内斗,阿木尔已经长成了庞然大物,他想要成为茶石河两岸的大君。”

“我此行北上,有三件事情要做,”戚竹音搁下筷子,稍停顿了下,继续说,“一是看看蝎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二是试试离北铁骑还有没有救,三是游说既明放弃现如今的对峙,和阒都握手谈和。”

“那不可能,”萧既明温声反驳,“离北如今有属于自己的供应线,我们往南和中博达成联盟,跟阒都握手谈和就意味着要交出现有的优势。”

“如果离北不肯放弃对立,那么阒都就不会给予任何帮助。”戚竹音说,“你也知道,太后是个老顽固。”

“我绝不会,”萧既明盯着戚竹音,斩钉截铁地说,“再把我弟弟交给他们,还有我的妻子,我的儿子,没有人再能够从我这里夺走他们。离北不需要阒都的援助,太后先让八大营确保她自己性命无忧吧。”

萧既明甚少这样不留情面,他过于儒雅的外表会时常让人忘记离北战营是由他确立。半年以前,他也是北边战场的统帅。

陆广白担心他们起争执,于是安抚道:“我们可以再……”

“再谈也没有,”戚竹音稍微仰起了身,看着萧既明,“我知道萧既明是不会同意的。”

陆广白叹气,无可奈何地说:“大帅。”

“我只是想提醒你们这点,在统一战线以前,我们早已不再是同一个阵营。如果两军联盟,到底听谁的?”戚竹音指尖在自己和萧既明中间晃了晃,“离北还要提防着来自阒都的问候,如果,我说如果,”戚竹音残忍地说,“离北铁骑再次失去了统帅,那么北边战场谁来承担?”

戚竹音早就提醒过离北,把全军信仰系于一人之身是何其的危险。离北是僵硬的铁壁,战营把主将都锁死了。朝晖北上必须带着他的柳阳三大营,郭韦礼南下必须带着他的常驻营,换线意味着费时费力。如果主将战死,打反击的可能就等于没有。

实际上大周最早确立边防时,所有军营都有这个问题。受地理条件的限制,各地招募规定也不同,军营详情就不同。主将是士兵的心脏,士兵就是主将的四肢,双方想要默契无间,就需要长达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磨合,因此临阵换将都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