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暑茶(六月十五)

一坐上马车谢子安就忙不迭地撸袖解领扣——三伏天里,没冰鉴不说还要喝酒,真是热死他了!

谢尚沉默坐着,忽然跟谢子安保证道:“爹,你放心,我会好好念书的!”

谢子安一听就知道儿子心里还没放下当年抓周的事,立点头道:“爹信你!”

对于儿子将来的功名,谢子安现今倒是颇有信心。

自古“夫荣妻贵”,谢子安想:反过来也可由妻子的尊贵来倒推丈夫的荣华。红枣命格贵重,能帮夫,只要儿子和红枣小夫妻两个和和睦睦、白头到老,儿子的未来就是条坦途。

至于儿子抓周没抓到官印,谢子安嗤笑:不是还抓了个凤凰牡丹的金镶宝头面吗?

这头面是女人戴的。谁说抓到女人头面就是沉迷女色了?他儿子抓这个没准就是暗示儿子这辈子得娶贤妻,也未可知!

俗话说“妻贤惠三代”,尚儿抓周抓到头面,未必就比李贵中抓到官印差!

谢尚展颜一笑,把脑袋倚靠到谢子安的胳膊上,心里发誓:即便当年抓周他只抓了一把糖,他也要发奋读书,努力考上进士。

他可不想三十年后,妻弟做官,而他还是一身白衣——他爹这么疼他,他一定不可以给他丢脸。

由此谢尚念书便比先前更用功了。

谢子安感受到胳膊上的热源,嫌弃地瞅了一眼,但到底没有甩开,只摇扇子的手加大了力……

红枣坐在马车里也是大汗淋漓地不停摇扇。

家常所在的堂屋、卧房都有冰鉴,忽然回到夏日正午也没有冰用的娘家,红枣还真有些不适应。

正是夏忙时候,红枣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往年的她哪天不是顶着烈日跟着爹娘在地里做活?

偏今儿不过来家吃顿饭,竟就觉得热了?

真是堕落了啊!

对于吃抓周酒还有京城来的绸缎夏布可得,于氏颇为高兴。她喜滋滋地问李高地道:“这是谢老爷送的吗?谢老爷这个人真是太客气了!每回见面都给礼。”

李高地抽着旱烟没说话,李满仓低声道:“娘,这是大哥从谢老爷送他的抓周礼里拿出来孝敬爹的!”

于氏……

背着李高地,于氏事后方又悄声问儿子道:“满仓,刚家来是我看族长和二房也有绸缎和夏布?”

李满仓:“娘,大哥给三房人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于氏心里合计了一下,又问道:“那谢老爷给了你大哥多少东西?”

“不知道,”李满仓摇头道:“我坐得远,没看到礼单。”

“我只看到除了酒坛酱菜坛子外还有八个箱子。这布匹和绸缎是从两个箱子里拿出来的。”

“我瞧两个箱子,一个箱子里都有八匹布或者绸缎。”

“至于其他六个箱子里是啥就不知道了!”

啧啧,闻言于氏心算了一回绸缎布匹的价钱,不觉咂了咂嘴,心说谢老爷果然不是一般的大方,只可惜大方的对象不是她家。

次日早晌李满园来到老宅。

“娘,”李满园和于氏悄声道:“您把昨儿大哥给的京城来的绸缎和夏布各剪两身给我家去做衣裳呗!”

于氏一呆,说道:“这绸缎和布匹是你大哥孝敬你爹的。”

“那我去跟爹说,”李满园一点都不惧怕:“二伯昨儿就把绸缎和布匹分给了满垅哥和满坛哥,让他们各自裁衣预备去谢家吃席。”

于氏一听就知道这刚到手的绸缎和布匹不剪些给满园不行,只好点头道:“行吧,我各剪一身给你家去做衣裳。”

“娘,各剪两身吧!你孙子贵富也要穿的。”

知道他娘不待见钱氏,李满园便就拿儿子说事。

“贵富还是一孩子,穿什么绸缎。”于氏不悦道:“没得折了福。你看贵雨至今可有一件绸缎衣裳?”

“这夏布我多给你剪一身倒也罢了!”

于氏不介意给儿子东西,但她不想给媳妇钱氏沾光,所以便卡着绸缎不给多剪,只肯给儿子剪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