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天下父母心(八月二十八)

“你弟?”

闻言谢尚有点懵。他想不出出生还不到百天的李贵中跟《四书》有什么关系?

“尚哥儿,”红枣道:“子曰‘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我爹在听我贵林哥讲了这句话之后,便日常的给我还在我娘肚子里弟弟念《四书》。”

“不过我爹庄务多,没多少空闲。他便就教了我认字,然后让我给我弟念《四书》。”

“所以我日常没事的时候就照我爹的话做,如此每天念每天念的念了三四个月,然后不想自己就记了一个大概——这大概就是俗话里说的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三四个月?每天都念?”谢尚一点也不掩饰地自己的惊异,直言问道:“那你不是把《四书》都念一百遍了?”

“没有,没有!”红枣摇手谦虚道:“《四书》四本书,只有《大学》、《中庸》两部因为篇章短,我能每天念,然后能念了个一百多遍吧!”

“但似《论语》这样的长篇,我一天念三四个时辰,念一遍还得三四天——根本没办法每天通读。”

“过去几个月,我顶多就念了十几二十遍吧!”

“念最少的《孟子》,估计十遍都没有,七八遍顶多了……”

古人云“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谢尚暗想:红枣连读《大学》、《中庸》百天,无师自通也是有的,然后再一以贯之,通了《论语》《孟子》也是可能。

不过红枣一个女孩,为她兄弟能做到如此,很是难得;而他岳父,一个庄户,能知晓仿《太公胎教》里“母常居静室,多听美言,讲论诗书,陈说礼乐,不听恶言,不视恶事,不起邪念,令生男女福寿敦厚、忠孝两全”之语为儿子颂读诗书,也是罕有——真正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父母心——推人及己,谢尚忽地忆起早年他爹念书也每尝把他抱坐于膝盖,不觉心生疑惑:他爹当年到底是自己念书,还是在给他念书?

再思及他曾在他爹书房翻到的那本《太公胎教》以及其中重笔圈出的“母长居静室”那段话,谢尚额角冷汗涔涔——这些年,他所作所为可有负他爹对他“福寿敦厚、忠孝两全”的殷殷期望?

除了爹,他还有娘,还有已近暮年的太爷爷,这些年他们搁他身上又花费了多少的心血,多少精力?

而他,同样可曾辜负?

话语间,红枣抬头看到谢尚一脑门的汗,不觉奇怪道:“尚哥儿,你很热吗?怎么出这么多汗?”

闻言谢尚抬手抹了把额角,果是一手的水……

“那晚饭后家去尚儿和少奶奶又做了啥?”

夜晚听了彩画来回说后晌的事,云氏心中不平——她觉得新媳妇红枣胆子太大,竟然给她儿子委屈。

不过作为婆婆,她不好当着丫头的面抱怨新媳妇,便只能按捺着性子往下问。

彩画伺候云氏几年,多少知晓点云氏的脾性。她揣度云氏心里不快,便头也不抬地低声言道:“晚饭后尚哥儿和少奶奶说了一回话后便传了洗澡水洗澡,然后又让显荣拿了《四书集注》来温课。”

“你说,尚儿晚上洗好澡后温《四书》?”一直没出声的谢子安忽然插言问道。

“是!”

谢子安点点头,又道:“你把晚饭后尚哥儿和少奶奶的话详细说说。”

……

打发走彩画云氏半天没言语。谢子安琢磨完自己的心事抬头看见不觉笑道:“行了。玉不琢不成器。咱们尚儿得他媳妇给磨磨性子也是好事儿。”

“你看,现不就知道得好好念书,不能叫媳妇给比下去了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云氏叹道:“但我这心里还是觉得不舒坦!”

“大爷,”云氏担心问道:“您说尚儿媳妇这么聪明,两个月便能学会读写能常人之所不能。咱们尚儿将来会不会降不住啊?”

谢子安……

云氏的担心,谢子安此前其实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