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杀青[罪案 强强] 无射 4302 字 2022-08-21

“下地狱吗?”安东尼的眼神霎时变得森寒而深沉,仿佛又回到了西伯利亚那片寒风呼啸的永冻冰层,那个极端血腥残酷的魔鬼训练营。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青年,从入营第一天起就面临着生死一线的绝境,作为训练营的产品,限期考核不达标的就直接被销毁。他们徒手与同伴格斗、与狼群、灰熊等猛兽搏杀、与手持武器的教官对打,在严峻苛刻的高压下,经历怎样地狱般的磨练,不断搏斗,不断重伤,不断死去。只有不到三分一的人能从那个训练营里走出来,而这些人,无一不是最冷酷凶猛的嗜血野兽、最精密效率的杀人机器。

“用不着了,我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安东尼漠然低语,目送里奥的背影消失在地下层的电梯里。

冲了个冷水澡,换了一套西装制服后,里奥激荡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曾经在黑拳教官的刺激下,他的确对徒手格斗术狠下了一番工夫训练。但没过多久,他就清醒地意识到,不论是格斗术还是安东尼,都不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前者顶多可以增强体能和搏击技巧,而后者更是风过不留痕的存在,犯不着为此耗费时间,干好本职工作才是关键所在。

摸着黝黑光滑的格洛克18,9mm口径、17发容弹量、携带轻便手感良好性能稳定火力强劲,自动模式时每分钟1200发的射速堪比冲锋枪水准……一股熟悉至极的亲切感涌上指间,“好姑娘,你比什么都可靠。”黑发探员说着,把配枪插入肋下枪套。

回到楼上的办公室,推开门看清沙发上坐的人时,里奥怔了一下,习惯性地皱了皱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李毕青从国际象棋的棋盘上收回手,冲他笑了笑:“我的侧写完成了,拿过来给你。”

里奥转眼去看正跟他对战的艾米丽:“你很闲?”

“不不,我只是过来送咖啡……”负责勤务的黑人女孩手忙脚乱地起身,有着大眼睛与尖下巴的俏丽脸蛋上满是不安,鱼儿般从他身边的门缝里溜了出去。

“你是怎么上来的?”里奥追问。

“在楼下碰到了罗布。”华裔男孩有点郁闷地说:“咱能不用审犯人的语气吗,我都开始紧张了……”

里奥心底一软,下意识地缓和了语气,“抱歉,职业习惯。”他走到沙发边上,端起尚有余温的咖啡杯喝了一口,似乎在掩饰脸上掠过的一丝不自在的神情,然后从李毕青手中接过一张薄薄的纸页。“我这就送去刑事调查分析办公室,你在这里等一下……需要点心饮料自己去茶水间拿,别跟那姑娘套近乎。”

“为什么?”李毕青眨着天真迷茫的眼睛问。

“她是个双性恋,而且总跟前任纠缠不清。我想你不会希望有个人高马大、脾气火爆的女警情敌,昨天她还冲进我们办公室大闹了一通。”

李毕青缩了缩脖子,立刻表态道:“我跟那姑娘只是递咖啡和拿咖啡的关系,其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就好。”里奥微一点头,拿着他的犯罪心理侧写走出办公室。

李毕青吁了口气,重新坐回沙发,开始左右开弓下起茶几上那盘残局。

罗布从办公桌后面的私人卫生间里走出来,甩着手上的水珠,朝李毕青露出一副万分同情的神色:“我有没有提醒过你,那家伙有着强烈的控制欲,尤其是对他特别看重的人?”

李毕青琢磨着他话中“特别看重的人”这几个字的实际分量,片刻后再次天真迷茫地回答:“有吗?我只是觉得他很有保护家人的意识,当然,我是他未来的姐夫嘛。”

一拳打到又白又软的棉花上,憋闷感让罗布几乎要吐血,无力地说:“好吧,我错了,不该多管闲事。”

华裔男孩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问:“你会下国际象棋吗?”

“呃,会一些。”

“好极了,来下一盘吧!”李毕青把他拉到沙发上,兴致勃勃地重新摆好棋子。

“我的棋艺很烂的,恐怕要不了几步就被将军了。”罗布显得有点难为情。

“没关系,反正只是玩玩儿——”李毕青突然消声,紧接着说:“几步?几步……是啊,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1、8、3,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嘴里咕哝着谁也听不懂的词句,一把抓住了罗布的胳膊:“刑事调查分析办公室在哪儿?我要找里奥!”

“在八楼。”罗布看他迫切的样子,忍不住起身道:“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吗?我陪你去。”

在即将握住办公室门把时,李毕青蓦地又迟疑了,慢慢缩回手,“不行,太模糊了,确定率不超过五成,还得再分析,再等等……”他自言自语地念叨,眼神直勾勾盯着茶几上那盘按兵不动的棋局。

“等什么?”罗布不解地问。

“等下一步棋子,一个,或者两个……”李毕青喃喃道。

罗布看着黑白对垒的棋盘,证物袋里染血的棋子就在他眼前晃动,带着受害者们扩散的瞳孔中死不瞑目的惊恐……他忽然灵窍顿开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就像在点与点的连线中寻找规律,点的数目越多,线条就越完善,规律也就越清晰。可那些点不仅仅是棋子、是数据,而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李毕青是想要等待下一个、或者两个受害者出现,这样才能将这副图描绘到足以揭露规律、接近真相的程度——这的确是理性而冷静的分析判断,简直理性到了绝对、冷静到了冷酷!

他惊讶地望向面前这个年轻的华裔男孩,试图从对方秀气的五官与斯文的举止中,找寻与这句令人悚然的冰冷话语相通的气息,但他失败了,对方陷入沉思的脸一如既往地温和柔软着,没有丝毫阴影,仿佛正在推演一道无关生活的数学题,那样平淡而纯良。

就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一丝令人不舒服的感觉,飞蛾触角般纤细如尘,就那么微颤而过,等他想要抓住,脑中那一线残影却又全然消失无踪,不留半点波痕。那是什么,错觉吗?古怪、模糊,又短暂得令人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