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冬至手停顿了一下，然后顺着它后背摸了下去，轻轻地挠了挠它晃来晃去细长尾巴，“我知道。”

后半句话他没说。但是他觉得小灰一定是懂得。

有时候，他宁愿自己并不是他们同类。

小灰话让他想起了自己大韩敏。

几年前韩敏刚被凌立冬带到凌家来见家长时候，就跟凌立冬说过，他这个弟弟身上简直没有人味儿。当然她原话不是这样。管她试图用“不食人间烟火”之类听起来比较文艺一些句子来美化她本意，但是从小到大听惯了这类议论凌立冬立刻就理解了她想要表达意思，然后他用一句很无厘头话来表达他看法：“你也发现了？其实我也一直怀疑我家老幺是个妖精。”

后来凌宝宝出生，凌冬至嫌闹，韩敏就总说让他沾沾人气。凌宝宝还特别乐意找他玩儿，所以韩敏有时也跟凌爸凌妈抱怨他总是躲着凌宝宝。

凌冬至心里清楚，他子并不是拿他开玩笑。他能看出韩敏眼睛里那种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疑虑。不一定真怀疑自己是非人类，凌冬至觉得她一定是猜测自己到底有没有自闭症或者类似精神问题。

凌冬至觉得自己有必要反省一下自己，从小到大他确实没有什么走得特别近朋友。小时候他就内向，课余时间又都放了学画这件事上，几乎没有过跟邻居孩子们满大街疯跑经历。上大学之后倒是跟学校师兄走得比较近……

凌冬至摇摇头，刻意地跳过了这一段回忆。

上班之后，校方也要求他们出作品，提高自己知名度。他除了上课之外，所有时间都放了画室里，除了同为美术老师陆行和住自己楼上小祝，他跟其他同事们也都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似乎还真没有哪一个人类能像小灰它们这样，一直走进他生活里去。

小灰他手掌底下伸了个懒腰，“你戒心太重了，冬至。我不明白你都戒备什么。”

“习惯了而已，哪里有什么戒备呢。”凌冬至笑着摇头，“再说跟人打交道是一件很麻烦事情。”

“我说就是这个意思，”小灰舔了舔他指尖，“那种麻烦本来就是人类生活一部分啊。就好像猫天生要去抓老鼠一样，人类天生就是要跟同类聚一起。你太不合群了。”

“我没有觉得自己不合群。”凌冬至试图替自己辩解，“可是你看，我大部分时间要放如何完成我作品上面――这本来就是要自己一个人来完成事情，又不是说相声，还得找个搭档什么。”

小灰窗台上晒了半天，眼睛已经眯缝了起来，听到他话，眼也不睁地嘟哝了一句，“我觉得你比我还像一只猫呢，冬至。或许你其实就是一只猫，只是长错了样子。”

凌冬至抬起头，冲着不远处树杈上蹦来跳去小八和小九做了个噤声手势。他知道小灰大概是累了，要不是为了赶着告诉他小样儿和西崽下落，它一般是不会跑到学校这边来。似乎猫儿们也划分了各自地盘，校区这一块应该是属于后山那一窝狸猫。

至于画室周围地盘所有权，早就被小八小九给划到自己名下了。平时这个时间，小八和小九会跑到窗台上晒晒太阳，跟他要点儿面包屑吃。可是今天它们地盘上居然来了一只老猫，这让两只鸽子很是不安。直到这个大家伙睡着了，它们俩还有点儿惊魂未定。尤其看到这老猫还是凌冬至熟人，两个小家伙是担心它会不会经常出现？如果时不时就要自己地盘上看到一只凶巴巴老猫，它们俩鸽生还有什么美好可言？

小八小心翼翼地跳到了离得比较近树杈上，一边战战兢兢地瞄着窗台上睡觉老猫，一边压低了声音向凌冬至求证它们心里疑问，“它明天还会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