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恐惧游戏 咸鱼仙姑 3900 字 2022-08-21

小白死了。从九层病院的最顶楼上,被残忍地扔了下来,摔得粉身碎骨,脑浆飞溅。当然这都是兰斯在脑海中的想象,他这么疼爱小白,又怎么忍心亲眼去瞧它,摔成一摊没有生命的死物呢?他拜托了米兰达去收敛猫尸,自己则站在九层的楼顶上,愣愣地瞧着空荡荡的楼下。

不是说猫有九条命吗?怎么从九层摔下来,一下子就摔死了呢?猫本来就会爬高,爪子又能牢牢地抓物,兰斯显然不会傻到,以为小白是自己爬到顶楼上去玩,一失足掉下来的。余下的,兰斯不敢再想了。谁会与一只猫过不去呢?谁会恨它到要抓着它的脖颈,拎到高空中去,狞笑着看它挥动着小爪子,用可怜的眼神哀求,却丧心病狂地一放手,将它抛诸于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狱之下呢?

对自己说了不要想不想要,可兰斯还是禁不住去想象那个可怕的情景。在想象中那个刽子手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形象,是浑身全黑的,就像被兰斯在脑海中自动打上了马赛克。不是他看不清,是他不敢看,不敢去掉那一层自欺欺人的罩影。

可终究,该来的还是会来,有人把盖在那个凶手身上的罩影给无情地掀了起来。

“你自己看!”钱德勒握着手机屏幕,把一张照片塞到兰斯的视线底下。

是祁默,手里抱着小白,看样子是某个清晨拍摄的,应该就是小白死的那个清晨,地点是病区大楼的楼下。这一次,祁默的确被挡在了门外,可禁不住小白自己从窗户里跳出去玩耍,大概是被埋伏在外面的祁默给抓住了,后面血淋淋的过程,兰斯已经不想再去描述了。

是他,是他,除了他,还能有谁呢?还能有谁会疯狂到连一只猫都不肯放过!

兰斯不懂,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祁默,祁默要这样彻底地刺伤他的心。先是毁了他亲手送他的娃娃、断了兰斯的念想不说,现在连兰斯最疼爱的宠物也要一并除去。真像钱德勒说的,是病态的占有欲吗?可是,兰斯自问从头到尾,都没有拒绝过祁默的任何示好啊。甚至曾经有那么一个时刻,如果祁默愿意来“占有”他,兰斯是没有要拒绝的呀。明明是祁默自己不能“人事”,难道他还要责怪自己不愿意同他欢好不成?兰斯实在是想不通,他也不想再想了,也许祁默从头到尾就没安过好心。

对了,也许对于祁默来说,他与兰斯之间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游戏——一个精神病人恐吓自己医生的猫鼠游戏。祁默才是猫,而兰斯是他捕捉的猎物,他先是靠近他,引诱他,让他毫无防备地信任自己,然后这个游戏终于到了它的最高·潮、最有趣的部分,那就是看着兰斯崩溃,看着兰斯怀疑一切,像他的病人一样,变成一个精神病人。

兰斯默默地移开眼睛,不想再多看一眼小白最后的遗像与那个阴暗嗜血的疯子出现在一起的画面。早该看清的,早该看透的,与那个疯子走得近能有什么好结果?无非引火烧身、自掘坟墓而已,可如今替自己躺在坟墓里的,却是最最心爱的小白。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他,祁默今晚就会从那上了三道锁的门里钻出来,给兰斯的心口上来上一刀,兰斯都不会有任何惊讶了。

“我会马上把这张照片呈给主任,这足以算作这个疯子对你的病态占有欲的直接证据了。他不是自称是你的狗吗?他见不得你有其他的宠物。兰斯医生,我想,你已经不得不承认,你不再适合担任他的主治医生了吧。”

兰斯的心已经太累太累,此刻他已经没有力气跟钱德勒周旋了。他甚至一点都不想再多听这个人说什么,他只是木木地,一步步往楼下走。

钱德勒似乎还在后头得意地喊了一句:“兰斯,以后就让我替你好好‘治疗’你那个病人吧,放心,他到了我的手里,绝对不会再发生任何暴力事件,你相信我!”

兰斯的耳朵已经和心一起关闭了,他一句也听不见了。

第38章 签售

一直到整个春天结束,兰斯都没有再关心过祁默。果然如钱德勒所愿,主任批准了他转到钱德勒医生的手下,采取“更为稳妥的”治疗方案。所谓的更为稳妥,也就是对那些随时可能有暴力倾向的病人进行特殊的看管。首先,是让他们服用吃了以后头脑里整天昏昏沉沉的镇静类药物,如果病人拒绝服药,就由保安和护士将他们的手脚捆绑起来,强行打开其喉咙,把药物混合着水灌下去。

说实话,兰斯不忍心,所以不敢看,不敢去关心。曾经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教他捏饺子花边的祁默,曾经把头搁在他腿上张着嘴巴向他撒娇要饺子吃的祁默,曾经与他前胸贴后背、心贴着心泛舟湖面上的祁默……你叫兰斯怎么敢去看,如今整日浑浑噩噩,睁着空洞的双眼、被五花大绑、躺在床上绝望看天的祁默。可是兰斯一想到是祁默残忍地摔死了小白,他就逼着自己狠下心去,关闭一切可能产生怜悯的感官通道,躲得远远的,每天程式化地治疗着其他新的病人。

终于,在夏天到来的时候,兰斯受不了医院里压抑的空气,他请了一星期的年假,决定去远方散散心。他去到了w州,参加哥哥的新书签售会。兰斯的异母哥哥伊森,是在全国范围内都颇有一些影响力的人气作家,他的新书《在暗夜里和你爱的人跳舞》,一经发售,就获得了媒体和专业书评人的一致好评,登上了《纽约时报》的新书推荐专栏,伊森·兰的名字迅速火遍了情感小说圈,首批印刷就卖出了八千万册。

签售会在一家豪华的五星级酒店的大型会议厅里举行。听说伊森·兰要来,这家酒店价格不菲的房间早就被订购一空,即使是昂贵的总统套间也不例外。哥哥特意给兰斯留了一间还不错的房间,等着他前来会合。

“小斯,”哥哥笑着,向兰斯张开了双臂,“欢迎你,你终于来了。”

兰斯也张开怀抱迎了上去:“哥,能够一起分享你的荣耀时刻,是我的骄傲。”兰斯把头靠在哥哥的肩膀上,此刻,他是真心为能拥有如此有才华的哥哥而自豪。虽然不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是从小相依为命的两人,比同母的兄弟感情还要好。

“父亲呢?他没有来吗?”兰斯问。

伊森是一个外表看起来非常沉稳严谨的人,这一点有点像他们的牙医父亲。兰斯有时候在心里打趣地想,大概哥哥也会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躲起来偷偷地闷骚吧,不然为什么在他的笔下,总会出现那么多缠绵悱恻、情感浓度强烈的爱情呢。

伊森用他一贯沉稳的口气答道:“父亲很忙,你是知道的,他现在又开了一家新的诊所,我们作为儿子,要多理解父亲。”

呵呵,理解父亲,理解他为什么连儿子人生的重要时刻都没有出现吗?理解他为什么在别人都有父母陪伴左右、欢声笑语的毕业典礼上,却没有出现,给兰斯一个肯定的拥抱吗?兰斯的工作就是尝试理解人心,可是他的父亲,他永远也不理解不了,也不想去理解。

“哦。他一向很忙,我知道。”兰斯只这样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兰斯终于知道作为一个知名作家弟弟的好处,就是可以无限制地索要他哥哥的签名,想要多少个都可以。兰斯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哥哥的签名这么值钱,值得眼前的这人山人海,排着一个上午的长龙,就为了走到哥哥身边,对他说一句:“您好!我是您的读者,我好崇拜您!您的书写得真好!可以给我签名吗?嗯对,这边……太好了,我女儿一定会很高兴……还有这边……对,这一本也要,我侄女也喜欢您!哦,他看到您的签名一定会高兴得尖叫的!我真是太激动了,可以和您合影吗?哦,不行吗,对不起打扰了。”

“下一个。”工作人员无情地把一位闪着迷妹眼的美国大妈赶走了。

“哥,”兰斯坐在伊森身边,给他递过去一杯咖啡,“来,喝杯咖啡,歇歇吧,签了一上午了,手酸不酸啊?”

“酸死了,”伊森笑着抿了一口咖啡,“可惜不能让你来替我写。”说着,他又把眼睛转向了长龙,敬业地说,“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