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缭稍稍侧过身,捧着应肃的脸,低声道:“然而你还是难过,是吗?”

“我已不再怪他,不再恨他,只是始终无法谅解他。”应肃轻轻叹了口气,又往后头的枕头上倒了倒,似是若有所思,“那天我去探望他,他向我问起了你。”

这就不能叫徐缭置身事外了,无论应家父子关系如何,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对方到底是应肃的父亲,他不由得紧张起来,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他怎么说?他怎么知道我的?是我哪里暴『露』了吗?”

他想得倒是更多些,如果应肃的父亲都能发现他们俩的关系,那说不准就流『露』出了蛛丝马迹来,那狗仔指不定知道得更多了。

“不是,只是因为我给你打了一通电话。”应肃缓缓道,“我跟他见面时,鲜少跟别人通话。”

噢……

徐缭无端有些高兴,于是心安下来,他仰着头看应肃,忽然想问对方当时是不是有些害怕的,可斟酌片刻,到底没有问出口来。只是无论怎么说,应肃当时给自己打得那通电话,足以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不同了。

“他一向不会与人为难,更何况又没与你见过面,自然不会草率评价你的为人如何,只不过是从世情下手,跟我说些……”应肃平静的好似在述说一件与本人无关的事,“只是说了些关怀的话罢了,然后要我放下那些想法,别再无端自寻烦恼。”

大概这些情感在应肃年轻时还能影响他的心绪,而时至如今,已经变成一段可以轻易脱口的过往,不觉丑陋,也没什么可鄙荒唐的。

“那就做你想做的事。”徐缭无话可说,只好抱着他亲了又亲,伸长了胳膊将人搂住,轻声道:“反正你还有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支持你,就像你曾经支持我那样,是你告诉我我可以变成更好的样子,你现在已经很好了,如果你想更好,或者就这么停下来,都没关系。”

应肃笑了笑,指尖摩挲着徐缭的脖子,他淡淡道:“它跟我想得很不一样。”

“什么?”徐缭有些茫然。

而应肃只是低头吻了他一下:“我是说爱情,你是我得到最好的,最完美的……”然后像是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于是只好笑了笑,缓缓道,“归属。”

徐缭有一瞬间几乎想落泪,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轻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应肃又再度道,“你是我的归属。”

徐缭抱住了他,窗外隐隐约约闪过烟花的痕迹,在窗帘上显出痕迹来,并不是很吵,他用尽全力,仰着头靠在应肃的肩膀上,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泪水:“不是,你是我的才对,我曾经多害怕我永远走不出来,恐惧我再也起不来,恐惧这辈子我就是这样了,可是我不敢站起来,我不敢重来。”

“是你。”

徐缭拥吻他,眼睛湿漉漉的,仿佛下过雨,然后勉强地笑,伸手捧起应肃的脸:“是你,是你让时光倒流,是你让我准备好面对这一切。”

…………

年后徐缭重回剧组,第一场戏是乔诗杏公开恋情。

这大概是群演最多的一场戏了,扮演记者的群众演员,无数闪光灯,乔诗杏身旁坐着经纪人。剧组为了拍摄方便,租了个相当大的会场,走进去几乎能听见回声的那种,一排排的座椅纵横延伸,坐得密密麻麻,完全按照新闻发布会的规模来,方便摄像机滑行的轨道铺了好几层,

天气很冷,而且很干燥,罗棠快上妆时流了鼻血,惹得小助理大呼小叫的,她倒是不以为意,拿纸巾擦了擦,找到冰『毛』巾冷敷了一会儿,止住血后就说自己能上工了。导演对此视若无睹,只要演员能正常开始,他就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会场里的灯光不大好,为了光源,照明灯几乎就对着几个演员,热得人满头是汗,还要装作季节恰到好处。

薛姐给徐缭补妆的时候忍不住抱怨,说汗可别把妆给弄花了,徐缭忍不住笑了笑,吃进去一点口红,被气急败坏的薛姐一通诉苦,于是乖乖闭嘴。

曲岭月提前来跟徐缭对了对台词,酝酿感觉,乔诗杏跟她气质算不上重合,是更少女青春些的,她演起来居然也很是可爱,徐缭与她找了会戏感,就听到外面在喊他们出去,罗棠当时拿着个小喷瓶在往脸上喷雾气,大概是加湿一下,很快就停下手来丢给助理,整了整自己的西装裙就走了过来。

他们三个人依次坐下,这一段吴语只有一句台词,可是不意味着徐缭就能够无所事事,他得在人群里注视着曲岭月,就像吴语给予乔诗杏信心跟勇气那样,发自内心地去支持自己的爱人。

面对聚光灯时,乔诗杏习惯带上自己训练有素的笑容,明星对表情的管理有一定要求,避免在媒体面前失控出丑,然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凝视着人群里的吴语,对方隐藏得非常好,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个高个子的男人是同行,而对方只是认真地看着她,平静而真挚,仿佛无论乔诗杏做出怎样的抉择,他都愿意随她去。

他已随她而来了,沐浴众人的目光之下,去承受那些不该有的非议跟也许不会有的祝福。

这让乔诗杏下意识微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忽然柔和了下来,脸部也不再是那么礼貌的笑容,而是发自真心的幸福与快乐。这些曾令乔诗杏感觉到无能为力的媒体,追着她丑陋跟劣迹那一面的大喇叭,如今也即将要把她的幸福告诉全世界。

乔诗杏低头与经纪人窃窃私语,群演之中有几个拿到台词的幸运儿开始提问,而罗棠一丝不苟地回答,她的架势还真有几分经纪人的模样。

“接下来。”

提问快结束的时候,记者们等待着最后一个幸运儿被提名,可是乔诗杏却忽然站了起来,她接过经纪人递来的话筒,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告诉大家一件事。”

摄像机切换了轨道,所有照明灯几乎都打在了徐缭的脸上,他有一瞬间差点睁不开眼睛,只能竭力在一片白光里寻找视线,按照原先定位的点往前走去,记者们像是被分开的鱼群,吴语踏过红毯,一步步迈向他的公主,而乔诗杏只是含泪哽咽,几乎无声。

最终吴语走到了舞台上,极为自然地与乔诗杏十指紧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