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你不爱我,只怕你爱我,叫我贪心,却到头来一无所有,那才残忍。

世人都在无意识的残忍着,他们非恶非善,恶毒而真挚着,能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传播谣言;也会竭力支持到底,为不相关的人四处奋战。

作为明星的徐缭早就领悟过了。

挂断通讯的时候,徐缭有种久违的畅快感,觉得自己仿佛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他没什么恨意,从而也没办法滋生爱意,大概这个胸膛里的肉已经烂了,除了偶尔施加痛感,便全然罢工。

连承受别人的关切,都觉得沉重起来,他要为这份爱意百般不甘,可得到的却那么少,多累啊。

只是人长大了就不能像小时候那么肆意妄为了,人家既然给予了,哪怕微末,也要好好感恩道谢,否则看起来,难免显得厚颜无耻,不知感恩。

恶意怎能叫人致死,它□□『裸』的压制上来,是非黑白清清楚楚,连舆论都不必多加思考,只需怪责加连坐,将加害者打入地狱;可是爱不同,它像把轻薄的刀,缓慢而迅速地捅入心脏,因它天生美好纯净,便不许世人有半分置喙。这才是真正的利器,将人活生生折磨疯,爱是痛苦的欢愉,它只奢侈一丝一毫,却要人就此满足。

时间是最不稳定的东西,偶尔慢似蜗牛,叫人徒劳心急;偶如逝水转瞬即逝,眨眼便就白头。

“你还不出来?要睡到什么时候?”

应肃的声音响起时,徐缭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半梦半醒里稍稍抬高了掩在眼睛上的胳膊,瞥见日出正红,经纪人站在车门口冷冷地看着自己,衬着阳光居然有那么点刺眼,活像天堂下来收尸的使者,就差一对白翅膀。

于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徐缭去揩眼角的泪水,晨起时眼睛酸涩,偶尔难免会溢出这点『液』体,他皱巴巴的,从人到衣服到头发都皱得吓人,慵懒地眯着眼,模样不太正经:“来,给你个机会,抱朕起来。”

“我也给你一个机会。”应肃微微笑道,“你是要自己出来,还是我带你出来。”

徐缭麻溜地窜出了车子。

应肃脸上假笑还挂着:“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不了不了,别客气。”徐缭赶紧拍了拍衣服,嬉皮笑脸道,“你看我这年轻力壮的,哪需要你帮忙。”

将就在车里窝了一宿,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什么不酸痛的地方,徐缭接下来没什么可忙的,就跟着应肃去看房源。

明星的收入不菲,花销也大,应肃给他看了几个样板,挑了中意的几个去观察,最后定下来一栋两层楼高的花园洋房,地段并不繁华,可胜在安静跟安全,交通倒很方便,跟邻里之间有一定的距离,不必担心互相打扰。

就只是价格有点高,不过还在徐缭的承受范围之内,仔细看了看之后直接签订了租房合同。

徐缭在公司里几乎没什么太多东西,整理下来也就两箱书跟几张碟片,衣服跟杂物收到同一个箱子里,当天就可以直接入住。应肃本来准备喊搬家公司来的,一看他就这么点行李,干脆自己当司机送了徐缭一程。

开车实在无聊,徐缭坐在副驾驶位上打量应肃的轮廓,不由得感慨。

应肃生得不算特别好看,在普通人里出挑,可在明星里头就是稀松平常了,然而他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气质,便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也可能是徐缭猪油蒙了心,还瞎了眼。

“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应肃一边开车一边问他,目不斜视,像是随便起草,免得气氛尴尬,又像来势汹汹,早有准备:“需要时间旅游散心,缓解心理压力吗?”

“体检报告出来了?”徐缭缩在车门边笑得花枝『乱』颤,看起来大概是有点真诚的,“这年头谁还没点压力呀,要是都跑出去休假,可不就全『乱』套了。”

车速忽然缓了下来,应肃停在路边,转过头来凝视着徐缭,然后“哦”了一声。

徐缭被他看得有点不太自在,想赶紧转移话题,就故作活泼地问他:“对了,你是怎么保持工作热情的,我看你跟铁人一样,一点儿都不会累。”

应肃只是看着徐缭,然后平静道:“我给你一段时间休息,你要么早点解脱,要么恢复原样。”他又开始发动车子,往大路上行驶而去,好像刚刚什么都没说似的回答起徐缭,“没有什么热情,人本来就是在熬日子,从活到死,你干什么都是浪费,赚了钱还会花掉,吃了饭还是会饿,往复循环。”

这猝不及防一碗毒鸡汤差点没噎死徐缭,他喃喃道:“那你……”

“人生有很痛苦,也很难熬的事,会筋疲力尽,所以会绝望,会消极,会放弃。”应肃看了看后视镜,这里是条平坦大路,路上别说车,连人影都没一个,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所以呢。”

“所以呢?”徐缭缓缓重复道。

应肃反问他:“你为什么想当演员。”

“想……想赚钱?”徐缭总觉得这段对话像是往自己难以捉『摸』的方向奔去,迟疑道,“受人喜欢?找个特别特别爱我的人爱我?”

“那就好好做。”应肃开车相当规矩,简直可以列入考驾照的教材,然后慢慢停了下来,到地方了,“在你死之前努力靠近那个目标,死亡什么都能带走,只有已经得到过的快乐带不走。特别特别爱你的我不能保证,这个得看缘分,赚钱跟受人喜欢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