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翅下

天行健 燕垒生 29860 字 4个月前

轰天雷是以陶土制成。与平地雷不同,轰天雷因为要用飞行机带上天去,里面的碎石铁片填得很少,否则重得飞行机都要飞不上去了。轰天雷的引线上装着用磨得很精细的燧石制成的引火帽,只消一拉开便能点着。汤维虽然还不能自己操纵飞行机,但他跟着萧子彦升空已有多次,这般掷雷已是十拿九稳。看着飞行已在前方,汤维一把拉开引火帽,引线登时被点着了,他脱手扔了出去。

现在飞行机在飞艇上方顶多也就两丈来高。汤维知道自己绝不能掷空,但这样的距离只怕谁都能掷中的,掷不中反倒要点本事了。那轰天雷一被掷中,登时向飞艇顶部飞去,不偏不斜,恰好击在飞艇上。只是,并没有象他想的那样炸开,那个轰天雷在飞艇上一撞,竟然斜着弹了起来,从边上滑下去了。

汤维失望地叫了起来,萧子彦此时正拼命操纵着飞行机,也不敢回头,没能看到情形。听得汤维的声音,他喝道:“失手了么?”

“没失手,只是轰天雷没炸,被弹开了!”

“弹开了?”萧子彦略略一怔,又叫道:“现在我们距他们太近,你要稍微早一点拔掉引火帽,不要象平时一样!”

轰天雷因为是从空中掷下的,而飞行机一般只在三百到五百尺的高度飞行,因此轰天雷的引线做得很长,算好了恰在落到地上时才点到头。而轰天雷中的火药也是特制的,受到撞击时会自己炸开,以防引线在空中熄灭。只是这不太靠得住,不点引线的轰天雷落到地上,大概只有一半的可能会炸,更多的只会碎成一堆碎片。现在飞艇的气囊软软的毫不受力,引线又太长了,只怕要落下四五百尺后才会炸开。他虽然让汤维早点拔掉引火帽,可是谁也不敢轰天雷的引线烧得落下两三丈就能炸天的程度再出手。而在这样的高度,能够保持平衡已经勉为其难,不要想着能够再往上飞了。

他登时大感茫然。抢到飞艇的上方,难道仍然没办法对付敌军么?这时汤维忽然叫道:“萧队官,你再来一次,我有办法了!”

轰天雷掷在飞艇顶部时,飞艇中的人毫无觉察,曾望谷仍在从舷窗看着外面。

在云中上升了一段,那老人突然命令停止对气囊加热,但飞艇上升之势未竭,仍然升了一段才停下来,再也也开始下降了。下降时不象上升那样难,何况飞艇现在在云中,气囊冷下来更快,用不了多久,飞艇便会加速下降。

飞艇的速度虽然远远比不上飞行机,但上升下降的速度却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老人以此入手,在云中打个来回,那些飞行机多半便能甩掉了。

风军团好大的名头,飞艇队第一次出击,就把他们耍得团团转,这老人的确名不虚传,怪不得共和军前任大统制对他极其倚重。曾望谷此时才略略放下心,她道:“木老,没发现风军团。”

“不要大意。”老人的面色仍然十分凝重“风军团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时那小齐突然叫道:“曾队长,从上面掉下个东西!”

曾望谷吃了一惊,道:“是什么?”

“看不清,黑糊糊的。”

难道是飞艇顶部的东西破损了?曾望谷吃了一惊,看向那老人。她虽是飞艇队队长,但这飞行机的建造,这老人自始自终都参与其中,对飞艇的结构,他要了解得更多。她正想问问那老人这究竟会是什么东西,却见那老人脸上浑是茫然,喃喃道:“黑糊糊的东西?那是什么?”

曾望谷道:“会是飞艇顶上的部件么?”

老人摇了摇头:“顶上就是一层皮,外面包着个浸过黑油的绳网,哪有什么东西。难道是外皮破了?”飞艇的升力全靠内胆气囊产生,外皮起的是保护作用。如果外皮破了,那内胆破损的可能性也要大许多。

正在想着,下方突然一亮,离得不是太远,飞艇舱中也被映得一白。一见到这亮光,曾望谷心头不禁一寒,登时明白了端倪,还没说出口,那老人已叫道:“是风军团的轰天雷!”

这正是轰天雷。虽然是在飞艇下方百余尺的地方炸开的,对飞艇没什么威胁,可是这老人心中也不禁一寒。风军团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并且已经到了飞艇上方,当真非同寻常。

“还是有点轻敌了。”老人轻声嘟囔了一句。风军团来得如此之快,当真未曾料到,但事已至此,后悔也已来不及。他站起身除下外套,紧了紧腰带,道:“曾队长,此间你多多费心。”

曾望谷吃了一惊,道:“木老,你要去哪里?”

老人看了看头顶,道:“风军团一击不中,定会再来第二次,我想,这回他们一定会在炸雷上安上倒钩。”

曾望谷皱起了眉头。如果真如这老人所言,炸雷上装上倒钩,那实在就是大事去矣。她抬起头,道:“木老,你要到上面去?”

老人已将腰带束好,伸手拿起边上一根绳索。这绳索上已经装好了钩子,他把钩子勾在腰带上,微微一笑,道:“让风军团看看,老朽虽然老迈,还有几分用处。”

“你要做什么?”此时操纵飞行机十分困难,萧子彦也不敢回头。汤维正在装轰天雷的绳套上系上几支手弩的弩箭,道:“给轰天雷装个倒钩。”

不错,这确是个好办法。萧子彦心中一喜,道:“好办法!你快点弄,弄好了我马上飞过去。”

汤维的手很是灵便,虽然在飞行机上风很大,他还是将几支弩箭缚到了轰天雷上。他道:“好了,萧队官。”

萧子彦正待将飞行机掉头,这时从身下的云层中突然又冲出两架飞行机来,那是倪兴武与严平所驾驶的飞行机,他们的技术没有萧子彦与洪胜东那样高超,但努力之下,终于也赶到了。

见到那两架飞行机,萧子彦心中一宽。单枪匹马要对付飞艇,他心中实在没底,但现在同伴赶到,胜机大增。虽然在空中喊话他们也听不到,他将飞行机的机头拉起,绕了个大圈,伸手在空中打了个手势,示意让他们跟上。

此时飞艇已下降了许多,几乎看不到了,若不是萧子彦已记住方位,只怕倪兴武和严平两人发现不了。现在将轰天雷掷下去,实在不知道能不能击中飞艇。汤维手里抓着那个绑上弩箭的轰天雷,紧紧盯着那块地方,等飞行机掠过,他手臂一扬,用力将轰天雷掷了出去。虽然他想了这个主意,但实在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轰天雷破空坠落,没入云中,萧子彦的飞行机却随之一沉,也向下落去。云层上方气流实在太乱,他一直在勉强支撑,到了现在,却也没办法再保持平衡了。幸好他操纵飞行机的手法纯熟之极,飞行机虽然斜行向下,却仍然平平稳稳,眨眼间已冲入云层中。他也不知方才那个轰天雷能否挂在飞艇上,心中忐忑不安。飞行机只能携带两颗轰天雷,现在两颗都已扔出去了,有没有用却只有天知道。

飞行机急速下降,云层也越来越浓,耳边的风声直如号角一般尖啸。飞行机这般下行时不能强行转向,否则铆钉和机翼尽会断裂。下萧子彦慢慢地把机头扳上来,一点点把飞行机的下坠之势减缓。但这么做太过困难,等他终于将飞行机拉平时,已经快到云层下沿了。透过稀疏的云气,看得到下方还在鏖战,一道道火柱冲天而起。

右弼堡已然陷落,但左辅堡还在帝国军手中。马耀先老于行伍,攻防得法,共和军这个苦头看来吃得不少。虽然现在仍然未能破掉飞艇,但有风军团在空中缠斗,左辅堡不必担心飞艇从空中轰击,士气大增,登时又成了个缠斗之势。

现在仍然该向上么?他抬起头。现在倒是下方更明亮一些,往上看什么都看不到。他定了定神,正待将飞行机的机头拉起来,忽然从身下传来一声巨响,空中象炸开一朵硕大无朋的烟花,硝烟也四散。

是轰天雷!萧子彦心中却是一沉。这颗轰天雷是在他下方炸开的,显然没能炸到飞艇,看来汤维想的办法也没能奏效。现在身边已经没有轰天雷了,只能希望倪兴武与严平他们能够成功。

第一颗是在云层中炸开的,下面的人看不到,但这颗轰天雷在半天里炸开,使得战场里的人都怔了怔,抬头望去。

轰天雷在空中炸成万千点,流光溢彩,华丽非常,所有人都看着天空,一时间厮杀声也静了下来。

一定是风军团攻击得手了!马耀先抹了把头上的汗水,举起手中长枪,嘶声道:“弟兄们,风军团已经把敌人的怪物击毁了,这回就全看我们了!”

他喊得很是响亮,左辅堡上的士卒都发出了一声欢呼。右弼堡遭到从空中而来的轰击而覆灭,左辅堡的士兵们都看在眼里,便是再胆大的人都有点心悸。从空中轰击,这一手是风军团的绝招,没想到共和军居然也有,而且掷下的炸雷比风军团掷下时要密集得多,那时人人自危,觉得已不可能再守下去了。此时见到空中炸开的轰天雷,又听得马耀先的欢呼,一个个都应声呼喝,士气为之大振。共和军攻势虽强,一时间也被压了下去。

左辅堡的神龙炮现在仍然火烫,无法填药施放,共和军趁这个机会已经拥上堡来。马耀先抢步上前,一枪刺死了一个已抢到堡上的共和军,在雉堞边,横枪看去。

共和军黑压压的一片,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马耀先一直身先士卒,只顾着对付冲到跟前的敌军士兵,现在才算看到了共和军全军。见此情景,他心中一寒,暗道:“方若水这人,难道把主力都遣来攻打左辅右弼二堡了?”

虽然眼下共和军仍然攻不破左辅堡,但马耀先也知道,左辅右弼二堡与东平城实是唇齿相依,缺一不可。现在右弼堡已破,左辅堡士气虽盛,但如果得不到东平城的增援,肯定已经守不了多时。他看了看一边围着两门神龙炮的炮手,喝道:“神龙炮怎么样,能再施放么?”

那几个炮手迟疑了一下,其中一个道:“禀马将军,还得过一阵,只是”他说话吞吞吐吐,也不知到底要说些什么。马耀先骂道:“什么时候了,有屁快放!”被他骂了一句,那炮手才道:“禀将军,只是火药已经不够了。”

因为有天桥运送,左辅堡储备的弹药并不甚多。马耀先皱了皱眉,道:“不够了?没有向城里要么?”

那炮手又迟疑了一下才道:“要过了,不知为什么,城里一直没送来。”

马耀先只觉耳根都热了起来。东平城的火药储备极多,足够使用的,城中为何不送过来?他也不去多想,喝道:“定是你们没说清楚。汪荣!快过来!”

一个身材瘦小灵便的士兵过来道:“马将军,有何吩咐?”这汪荣是左辅堡的传令兵,因为那天桥上若要输送人员,自是越矮小越方便。

“去向钟将军告急,要他火速送弹药来!”刚一说完,又小声道:“还有,跟钟将军说,趁现在事犹可为,马上开城决战!”

现在上上之策,就是趁军心仍然可用,孤注一掷,开城与敌军决战。共和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破了右弼堡,开始进攻时的锐气却已经消减了不少。现在左辅堡犹在,风军团又刚刚得心,帝国军士气大振,趁势冲锋,取胜的机会依然很大。马耀先原先觉得钟禺谷怯战,心中实有点看不起这个主将,但现在却觉得说不定还是钟禺谷的说的更对。只是事已至此,只能迎头而上了。马耀先有这个主意,实在已是对坚守左辅堡已没多少信心。

汪荣行了个军礼,道:“遵命!”他身材虽然矮小,却极是灵便,三步两纵便到了天桥边。天桥只是一根钢索,下面是几只吊篮,主要用于运送火药炸雷之类,运人的话,实是极不方便。但事急从权,也只能用一用。汪荣进了一个吊篮,道:“快绞!”下面几个士兵扳动绞车,将汪荣送到东平城中。

看着暮色中天桥上那个吊篮的剪影,马耀先突然又感到一丝欣慰。虽然共和军兵力远远超过东平城守军,也不至于象许寒川所言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敌军确实并不是最精锐的这团。战斗至此,虽然帝国军失了右弼堡,但共和军损耗的兵力只怕更多。

现在,是最后一战了。城中的帝国军的精锐之师以逸待劳,开城迎击,未始不能以少破众。马耀先久经行伍,战事经历了也不少,以前总是担任辅助攻击之责,独当一面,这还是第一次。此战若能大破共和军,那他马耀先的名头恐怕也将一雷天下响,纵然比不上四相军团指挥官,只怕也能与钟禺谷不相上下了。

他越想越是兴奋,将长枪重重往地上一击,高声喝道:“弟兄们,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立功就在今日了!”说罢,又冲到雉堞边,与几个冲上来的共和军交战。

那吊篮一到东平城头,还没停稳,汪荣一按篮框跳了出来。几个帝国军士兵迎上来道:“兄弟,你们那儿怎么样了?”汪荣也没功夫回答,只是叫道:“我要见钟将军!快带我去见钟将军!”

一个士兵领着他向城头跑去。汪荣心中太急,跑得急急忙忙,差点摔了一跤,却见钟禺谷身披战袍,正扶着雉堞观战,他抢上前去,跪倒在地道:“钟将军,小人马将军麾下汪荣,见过将军。”说得也太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钟禺谷回过头来,冷冷看了他一眼,喝道:“马耀先现在战势如何?”

汪荣一见钟禺谷的表情,心中忽地一震,暗道:“钟将军在想什么?他怎么好象与己无关一般?”只是事态紧急,他也不多想,大声道:“马将军力战之下,击退叛军五轮进攻。现在堡中众志成城,士气高昂,但火药炸雷快要告竭,请钟将军补充!”

钟禺谷中眼神游移不定,也不知是震惊还是欣慰。马耀先竟然能支撑到现在,也当真令他有点吃惊。敌军主将乃是七天将之一的方若水,许寒川说过,此人与共和军大帅丁亨利并称为七天将,是共和军的勇将。钟禺谷心高气傲,平生也只对楚帅有几分佩服,但他也知道轻敌为致败之因,纵然看不起敌将,也不能妄自尊大,何况方若水兵力有六万之多,即使此战能击退敌军,东平城的损失也将大到无以复加。

战事如一博,兵力就是筹码。其实不仅仅是战争,从小时候起,钟禺谷就把一切都看成是赌博。赌博没有不输的道理,但是会赌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

现在众寡不敌,对手的实力要远远强过自己,这时候的上上之策不是硬拼,而是利用手中的筹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那就是这一场豪赌的胜机。因此当许寒川向自己提议献城投降时,自己当即首肯,可是也对许寒川有了几分忌惮。

这个人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许寒川说出他的主意时,看着这人莫测高深的笑容,钟禺谷感到一丝惧意。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马上除掉许寒川。可是,如果当场除掉他,只怕也就断了献城投降这条路了。他想了许久,觉得献城实是上上之策。既然帝国已是日薄西山,又何必为这个腐朽的皇朝陪葬?他钟禺谷是识时务者,是豪赌中永远的胜者,岂能因小失大。何况,许寒川以为看透自己的心思时,可自己的心思又岂能为许寒川所料?

方若水这一战啃上了硬骨头,定不敢再小看帝国军,这样自己若献城的话这筹码无形中又重了三分。而如果共和军攻不破辅弼二堡,反而一战败退,那自己作为东平主将,为帝国就立下了一件奇功。进退皆游刃有余,这条左右逢源之计使得当真了得,他几乎要佩服自己了。只是战事瞬息万变,当共和军从空中轰击右弼堡,他觉得辅弼二堡转瞬间便将失守,已是做好了献城的准备,没想到风军团一出动,共和军的空中部队便不知去向,方若水至今仍然攻不下左辅堡,倒是让他为难之极。

共和军没许寒川说的那么强,帝国军也没有自己预料的那么弱,虽然共和军兵多,胜负之数仍然未可知,方若水一定也在焦躁不安吧。虽然这样想着,可是钟禺谷发现,自己尽管努力想要镇定,心绪却如风涛起伏,片刻不能平静。

自己与方若水一般,一样在焦躁不安啊。他摸着腰间金刀的刀柄,有些自嘲地想着。汪荣却不知钟禺谷此时在想什么,半晌见他没答话,已是心急如焚,又道:“钟将军,马将军告急,请钟将军尽快增援!”

“曾队长,方将军发信号要求我们尽快解决左辅堡!”

小齐在前方突然大声道。曾望谷皱眉了眉头,道:“知道了。”

方若水准是在地面上遭遇挫折了。帝国虽然腐朽堕落,但军队战斗力却依然不可小看。她想起出发时,方若水信誓旦旦,说什么“我军正义之师,兵锋所指,所当无不披靡”之类的话来了。方将军还是轻敌了啊,帝国军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在刚结束的与蛇人之战中,帝国军一直担任抗击蛇人的主力,帝国军士兵也都已身经百战,即使东平城守军并不是帝国军中最为精锐的四相军团,一样不容易对付。

她看着下方。现在飞艇已降到了云层底部,正转向左辅堡上空。木老到了飞艇顶上还没下来,而方才又有一颗轰天雷从上面落下来,可能就是被木老掷开的。

不愧为当年五羊城的望海三皓之一。曾望谷暗自赞叹。她看了看下方,道:“转向左辅堡!”

上方有木老应付,不用再担心风军团的炸雷,现在也可以一心对付左辅堡了。她一声令下,几个飞艇队士卒当即扳动机括,飞行机开始转向,朝着左辅堡飞去。

此时那老人却没有曾望谷想得那么潇洒。他的须发都已被露水打湿,勉强站在飞艇顶上。这飞艇是用软皮磨光后再用羊肠线缝起,上面还上过一层黑油,既不透风也不透水,但此时沾上了一层水后却光滑之极,幸好上面还蒙着一个绳网,否则恐怕连站都站不上。

方才从上方掷下一颗炸雷,这炸雷上绑上了许多短箭,正扎在飞艇顶上,幸亏被他及时掷去。此时他脚尖钩在绳网上,全神贯注看着上方。在云层中,能看到的只有丈许远,再远便看不清了,若是再掷下一颗炸雷来,他也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发现。

风军团真名不虚传,应对得当。如果风军团全军在此,飞艇真个如俎上鱼肉,幸好只剩了三架了。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右手握住腰间短刀。

共和军后起人才大为不弱,自己这个老头子也不要输给他们了。他抹了抹额头,额上汗水和露水都混在一起。周围虽然极是寒冷,但他额上仍然冷汗直冒。

风军团携带的炸雷不多,顶多也就是两到三个,那三架飞行机中有一架多半已经掷完,没有多大威胁,另两架却还没动过,要防的就是这两架了。

他将脚尖勾住了绳子,忽然伏下身来,贴着飞艇蒙皮听了听。虚能纳声,这飞艇又是中空的,周围极细微的声响都能从中听到。他年纪虽则老迈,依然耳聪目明,已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破空之声。

那是飞行机在云层中穿行的声音。飞艇在云层中一起一落,另两架飞行机没能发现,已是错过路程,现在他们一定又追上来了。老人将腰间的绳子又拉了拉,冷冷一笑。

风军团,等着吧。

他圆睁双目,紧盯着上方。现在的风军团已在飞艇上方了,但他们唯一的攻击手段也只有掷掷炸雷。有自己在飞艇顶上看着,即使风军团又在炸雷上绑些箭矢,同样劳而无功。

他正想着,眉头忽地一皱。头顶上的一片云层突然出现异样,不住搅动,形成了一个漩涡。老人抬起头,已是如临大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头顶上赫然出现两架飞行机。

那两架飞行机正是倪兴武和严平。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冲出云层追上了萧子彦,但萧子彦掷下炸雷后已不能保持高度,一坠而下,他们两人倒是惶惑不安。看看方才萧子彦投掷轰天雷的地方,云层有些波动,也没有什么异样,他们盘旋了两圈仍然不见飞艇踪迹,才猛然间省得那飞艇定是又降低高度了。飞行机十分灵活,可是飞艇以不变应万变,在云层中一升一降,居然让风军团摸不着影踪,他两人也是风军团的老兵,大感面子受损,当即又降下来追踪。云层中虽然看不清周围情形,但飞艇实在太大,倪兴武与严平两人又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云层稍有变化便能觉察,追踪而至,竟是不差分毫。

倪兴武的飞行机冲在前面。在云层中飞行十分困难,他睁大了眼睛拼命盯着前方,突然发现下面的云层颜色有异,才警觉那正是飞艇。他兴奋异常,高声叫道:“老严!他们在下面!”

飞行机下降得极快,他用力一扳机头,飞行机一下抬了起来,正要掠起,身后的副手忽然惊叫道:“上面有人!”

有人?倪兴武大吃一惊。他根本没想到在飞艇顶上居然也会有人,这飞艇到底是什么构造?自从加入风军团以来,他一直为这飞行机自豪。从古自今,从来还没有这等奇特的战具,只有传说中远古的神人才能在空中自由来去,甚至能造出大船,直达日月星辰。没想到,共和军居然也有了这种能在空中飞行的战具,而且如此奇特,看来共和军中当真有也有少能人。

他定睛看去,只见飞艇上真的站着一个人。这人身材矮小,又是一身黑衣,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他正待把飞行机再拉得平一些,哪知手刚一用力,耳中却听得“喀”一声响。

这声音不响,但他吓得冒出一身冷汗,飞行机也已不听使唤。这是机括断裂的声音,飞行机飞到现在也没什么异常,居然在这节骨眼上会出问题。他还没回过神来,飞行机猛地一震,已是直直掉落。

完了!倪兴武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但风军团的士兵都是精挑细选,个个都非庸手,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百忙中,他回头喝道:“阿杰,快跳出去!”

那副手阿杰还没回过神来,倪兴武已解开束腰皮带,从飞行机中一跃而出。如果呆在飞行机里,那是必死无疑,现在只有死里求生,既然那共和军能站在飞艇顶上,那自己肯定也能。如果能将飞艇夺下,那这场战役帝国军已是胜定了。

他动作极快,那阿杰却没有他这么快,听得倪兴武的叫喊,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心道:“倪什长想什么?”身体却猛地一沉,才明白飞行机出了故障。他也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去解开皮带,但手忙脚乱之下,一时间哪里解得开,看看外面云雾缭绕,也实在不敢往外跳。

老人正盯着那两架飞行机,防着从飞行机上扔下炸雷,哪知道那架飞行机忽然打了个转,有个人从飞行机上跳了出来。他也吓了一大跳,心道:“风军团都是疯子么?”现在离地一千多尺,人摔下去定是一滩肉泥,这老人第一次坐飞艇升上天空时看看下空也不由得心悸,可那风军团士兵居然毫不犹豫跳出飞行机来,这份勇气便令人惊骇。眼见那人要跳到飞艇上,他一把抽出腰刀,猛地冲上前去。

倪兴武人在半空中,仍然盯着那架已经损坏的飞行机。阿杰到现在还没跳出来,飞行机马上要出了飞艇的范围了,那时岂不是只有活活摔死?倪兴武人还未落到实处,忍不住大声叫道:“阿杰,别怕,快跳啊!”但那阿杰胆战心惊,虽然已解开了皮带,却犹豫了一下。飞行机速度极快,只怔得一怔,已经斜斜落入云中,他只来得惨叫一声,便已看不清了。

倪兴武此时才落下地来,还没来得及伤心,眼前忽然刀光一闪,有个苍老的声音喝道:“去死吧!”

刀光来得极快,倪兴武心知已逃不了,只来得及一低头,刀锋擦着皮肤掠过,割落了额前一缕头发。他本就没站稳,闪过这一刀,脚下一滑,人已摔倒在地,心中却在庆幸这一跤摔得及时。他伸手抓住一根绳索,正待借力站起,拔刀还击,眼前却是一黑,那老人一刀走空,刀势却顺流而下,一刀正割在倪兴武脸上。这一刀极是阴毒,划过倪兴武双眼,竟将他两只眼睛同时割瞎。倪兴武疼得惨呼一声,拔刀还击,但他眼既瞎了,腰刀也只是乱挥而已,刚一挥动,手臂又是一疼,竟是被那老人一刀截断手臂,半截断臂连同腰刀一起飞了出去。惨叫声中,倪兴武另一只手也松开了拉着的绳索,人登时从飞艇上滑了下去。

那老人斩杀了倪兴武,饶是他老当益壮,亦是大大呼了两口气。云层中呼吸甚是困难,若是平地上他体力不输少年,但在这站都站不稳的飞艇顶上,他这般飞身杀人实是耗力极多。他平平了气息,抬头看去,却见云中另一架飞行机正在飞过来。

要是那架飞行机上的人再这样孤注一掷,亡命攻击,只怕自己也顶不住了。老人此时也有了惧意,面上却仍是镇定如常。风越来越大,他却仍然直直站着,须发被风吹得飘扬,直如鬼魅。

严平那架飞行机本与倪兴武同时下来,但他离这飞艇还有一段距离。他操纵飞行机的技术较倪兴武又稍逊一分,云中风大得异乎寻常,本待与倪兴武同时攻击,却被一阵风吹得失了平稳,差点便掉下去。待他重新将飞行机拉平,倪兴武已被格毙。

难道对付不了这飞艇么?严平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此时却也惘然若失。飞行机对付飞艇,平生还是第一次。七架飞行机升空,三架新手驾驶的多半到不了这个高度,到了这地方的四架中又已折了两架,技术最好的萧子彦那一架却也不知去向。

也许该舍身撞击?这念头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本来就是九死一生,如果击不落飞艇,即使逃生回去,也难以面对地面的弟兄。他也知道,如果一开始就存同归于尽之心,这飞艇只怕早就被攻破了。这主意在上天时他就想到,别人也未必就不知道,只是真正有勇气做的人太少了。

一定要有人做,这是最后的希望了。他咬咬牙,喝道:“小朱,今天我们把命交待在这里吧。”

那副手本也在盯着下方的飞艇,忽然听得严平这么说,吓了一跳,道:“严长官,你说什么?”

严平将飞行机转了个圈,对准了飞艇,喝道:“把轰天雷的引火帽拔了,就放在飞行机里!”

小朱惊道:“什么?”

“同归于尽!”

小朱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不要啊!严长官,我们再想个好办法吧,不要这么做!”

严平怒道:“闭嘴!”他调好方向,猛地向飞艇冲去,身后小朱已说不出话来,只是尖声大叫,声音已带哭腔。

老人调匀了呼吸,盯着剩下的那架飞行机。

不知他们又要想出什么主意来。他只觉一颗心脏都似乎要跳出喉咙,在这一千多尺的高空与人交手,是平生所未有的经验。将方才那个亡命攻击的风军团士兵击毙,他信心已是大增。现在他已有些习惯在飞艇上行动,何况身上还呆着一根绳子,就算摔下去也仍然可以爬起来,那些风军团士兵即使再次亡命跳上来,他也有信心将其击毙。

风越来越大,周围的云团此起彼伏,真如大海上一叶小舟。老人深深呼了口气,身体蹲着。风太大了,不这样只怕难以保持身体平衡。现在还剩最后一架飞行机,把这架解决掉,便无后顾之忧,可以一举击破左辅堡了。他刚定了定神,猛然间睁大了眼。

那艘飞行机直直向飞艇冲了过来!

他们是要同归于尽了!老人一想明白这点,只觉脑子里“嗡”地一下,头也大一圈。他想过七八种风军团可能的攻击方法,也想到过敌人万一要同归于尽该怎么办,可眼前敌人真个用上这最后一招,他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在空中相撞,飞行机虽然不算太大,却也非人力所能抵挡。他重重一咬牙,喝道:“好汉子!”

遥远的少年时的热血,似乎又在血管中流淌。老人蹲下身,一手按在飞艇的蒙皮上。蒙皮随着风不住起伏,他已将呼吸也调整得起起伏的频率一致。飞艇的蒙皮本就是用鞣制得很好的牛羊皮制成,弹性韧性都很强,现在他整个身体便如搭在弦上的一支利箭,随时都可射出。

风军团能这般不顾一切地进攻,自己一个老者还怕得什么?一瞬间少年时的理想与抱负又涌上心头。在那久远的日子里,他也曾经是个热血少年,也曾想过要建功立业,为万世开太平。这个理想直到现在才可能成为现实,也许,今天,也到了自己牺牲的时候的。

来吧。他的左手紧紧抓住绳索,右手的腰刀后手握着举到胸前。风军团既然敢同归于尽,那自己也能!

小朱还在乱叫,严平却似充耳不闻,紧盯着飞艇。云气弥漫,风大得似乎要把人撕成碎片,他已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拼命把握着方向。风实在太大了,云层翻飞如奔马,稍不当心就会被风吹得偏向一方。他也知道自己一股作气时能这么做,一旦心平静下来,多半便没了勇气。

十丈,五丈,四丈,三丈

飞艇在眼中的轮廓越来越大,他大吼道:“小朱,给我轰天雷!”

小朱已经吓得几乎疯了,但严平一声怒喝,他下意识地一个轰天雷递给他。严平一手接过,手腕一翻,轰天雷夹到腋下,伸手拔掉了引火帽。引线是套在一根贴着轰天雷表面的细管中的,并不怕风“滋滋”的燃烧声却出乎意料地响。小朱一听到这声音,已经吓得呆住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严平也不禁闭住了眼。

还有多久?飞行机虽然快如闪电,他却仍然嫌太慢了点。他已有必死之心,可是当死就在眼前时,他还是觉得害怕。

英雄真不是那么好当的。他苦笑了一下,又将腋下的轰天雷夹得紧一些。

当飞行机距飞艇已不到两丈时,老人突然一跃而起,猛地扑向直冲而来的飞行机。飞艇的蒙皮弹性很强,这老人身体本就极其灵活,这一跃直如利箭,猛地撞在直冲而来的飞行机上。

“曾队长,下方又有一架飞行机上来了!”

曾望谷也已看到了这架飞行机。她坐在座位上,道:“不必管他,向方将军发信号,我们立刻攻击左辅堡。”

方才有一架飞行机坠落,她也看到了。她知道这老人武功策略皆有过人之处,有他居上策应,已无后顾之忧,现在最大的问题倒是方若水一方。方若水至今仍然未能攻下左辅堡,恐怕有些焦躁不安了。她自负箭术无双,可此番还没能射中一个,这一架飞行机就算赶到,亦是孤掌难鸣,何况这般上来正可以让他们尝尝破空弩的滋味。

这架飞行机正是萧子彦的。萧子彦扔下的两颗轰天雷寸功未建,也知道已没什么攻击手段了,但这般退回去却心有不甘,还是升上来看看究竟。

此时飞艇的吊舱已经降到了云层以下,顶部还在云层中。方向则转向左辅堡一方,看样子又要动手了。萧子彦心急如焚,手中握着机括,心中却是一片茫然。汤维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这个队官一上天空,便如换了个人,现在也大有疯狂之意。他还是第一次实战,便亲眼看到洪胜东与倪兴武他们坠机身亡。这些方才还有说有笑的同袍转瞬间便丢了性命,他简直怀疑这会不会是真的。

飞行机打了个盘旋,此时已与飞艇处在同一高度。汤维已见过从飞艇中射出箭来,正在担心,忽然从飞艇中接连射出两支箭来。

这两支箭速度之快,犹在飞行机之上,又是正对着飞行机射来,准头之佳,不啻于平地上发出。汤维惊得“啊”了一声,飞行机却是一侧,那两支箭从机腹下穿过,落了个空。汤维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云层中忽然又传来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极是响亮,汤维也听出来了,正是严平的副手发出的。他心中一沉,还没回过神来,一团黑影忽然一闪而过。

那是一架破损的飞行机,但不知为什么却系着一根长绳。汤维莫名其妙,叫道:“萧队官,你看!”

严平也死了。萧子彦心中一阵痛楚。此番七架飞行机升空,只怕要全军覆没。共和军有了飞艇,已是如虎添翼,难道真没有办法对付么?

那架破了的飞行机斜斜荡过来,越来越近“呼”一声从身边掠过,正是严平的飞行机。只一眨眼的功夫,萧子彦也已看到在那飞行机上,居然有三个人!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攀在飞行机上与严平纠缠在一处,严平的副手瘫在座位上双眼发直,也不知是生是死,严平浑身是血,死死抓着那老人的手腕,两人虽然同在坠下,却还是死斗不休。

虽只短短一瞬,萧子彦也觉得身上一阵阴寒。共和军居然会如此不顾一切地反击,那老者身上还系着一根绳索,只怕是攀在飞艇顶上策应,怪不得汤维在轰天雷上绑了箭矢仍然无效。萧子彦一咬牙,猛地一拉机括,飞行机的机头抬了起来,斜着直入云霄。

手头已无轰天雷,但绝不能功亏一篑!萧子彦已拿定了主意,汤维仍然扭头看着。那老人身上的绳索不短,严平的飞行机下坠到绳子快要绷直时,忽然从中一分,绳子末端带着一个小黑点象另一端飞去,严平的飞行机却直直地往下掉落。

严平还是输了!他心头一沉,却听得萧子彦沉声道:“小汤,别丢了风军团的脸!”他正想回答一句,飞行机却又是一震,调整了方向,猛地向那飞艇冲去。

当那飞行机快要撞上飞艇时,老人猛地跃起。此时相距已不过一丈许,他跃起时又借了飞艇蒙皮的弹性,这一撞几乎将他周身骨头都撞碎了,那飞行机却也被他撞得失了准头,打着转侧飞出去,擦着飞艇下落。

严平没想到敌人竟然会如此舍命攻击,一撞之下,机括也被撞得七零八落,当胸如遭铁锤猛击,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迷迷糊糊中只觉有人抓住他的胸口,他眼睛虽已看不清,胸中豪气却也猛地升腾,心道:“好歹也要拉个垫背的!”一把抓住了撞上来的那人。刚一抓住,手臂便是一阵剧痛,已是中了一刀,但他已有死志,哪肯放手,只是死死抓住。

老人一撞之下,自己也已七荤八素,但那飞行机却也转了方向,没能再撞中飞艇,心中正自一喜,却觉那风军团士兵猛地抓住了他。老人本已计算周详,他身上绑着绳子,虽然危险,还是可以回到舱中,没想到那风军团士兵竟然抱住了他不肯放手。他身上绑得绳子甚长,但飞艇有数百斤的份量,那风军团士兵死不放心,绳子放到尽头,岂不是要将飞艇都扯下来?他心中大急,手中还握着腰刀,举刀砍去,可仓猝之下砍不断那风军团士兵的手臂。眼看绳子马上就要被扯直了,他心急之下,只是举刀猛砍。忽然腰带一紧,几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勒成两段,身体却是一松,猛地被弹了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终于将敌人的手臂砍断了!他心中一宽,身体却如绑在绳子末端的一颗小石子一般猛地甩上去,重重打在飞艇气囊的另一边。这股力量也大得异样,幸亏飞艇的蒙皮极有弹性,若打上的是一片山崖,这一击之力足以将人打成肉酱。这老人本领非凡,心知落再掉下去被荡到另一边,纵然曾望谷能将自己救回,恐怕也自己也先得把命送了。他眼前虽什么都看不清,出手却快,右手的刀也来不及要了,双手一把抓住了飞艇表面上的绳索,死不放手。绳子是上好麻筋搓成,里面还缠有头发牛筋之类,极是坚韧,快刀难断,上面又涂过一层黑油,甚是光滑,这老人体重也不重,但双手掌心还是被擦去一层皮,鲜血淋漓。

刚贴到飞艇上,飞艇又是一震。方才那老人摔在飞艇上时,整个气囊也震了一下,但现在却要剧烈得多,整个飞艇都侧到一边。他吃了一惊,手足并用,向上攀去。此时他已无多少体力,用尽了浑身之力,才算探出头来。刚一探头,却看到飞艇顶上多了一架飞行机。

这飞行机斜斜插在飞艇上,并没有把飞艇的蒙皮弄破,只是被绳索缠住了,飞行机上的两个人正拔刀对着绳子乱砍。

原来是这样

老人心头雪亮,已明白敌人用意。气囊一旦被破坏,飞艇自然无法再浮在空中,但飞行机只要没有损伤,仍然可在空中飞行。这两人打的是这样的主意,虽然是敌人,这老人也不禁有点赞叹他们的胆略与武勇。

如果自己没在飞艇顶上,只怕敌人计谋真会得逞。他们现在大概还不知道飞艇升空是靠内胆的浮力,但只要割开蒙皮,这秘密当即能够发现。幸好那些绳索坚韧异常,那两个风军团的兵刃虽然锋利,却一时割不断绳子。

即使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老人伸手到腰间解开了绳子。这绳子是系在飞艇的左边的,现在他被甩到了右边,长度已经只够他刚攀到顶部。有绳子拴在身上,多少安全一些,方才将那架飞行机撞下,也幸亏身上绑着这根绳子才算逃得一命,但此时他已准备孤注一掷了。

风越来越大,云层也越积越厚。那两个风军团士兵正专心砍着绳子,没有注意到边上有个老人正慢慢探出头来。

萧子彦的计划如此大胆,以至于将飞行机撞到飞艇顶上时,汤维还以为飞行机坏掉了。但飞行机降落得十分平稳,便是降在平地也不过如此,只是机头扎进绳圈中,被绳子缠得严严实实。

萧子彦等飞艇一停下,但解开皮带跳出来,道:“小汤,快出来!”

汤维心思极是灵敏,已明白萧子彦的用意。他也解开皮带出来,道:“萧队官,要是割破气囊,我们怎么回去?”

萧子彦露齿一笑,道:“公子赴宴,不醉即饱;壮士临阵,不死即伤。这些事,等以后再想吧。”

他一把抽出腰刀,伸手去割缠住飞行机的绳子。割破气囊后,飞艇定会直线坠下,要是飞行机脱不出身来,那他们可得给飞艇陪葬了。汤维也不再多问,拔出腰刀来便砍。只是那绳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黑糊糊地极其坚韧,刀子下去,竟然砍之不入。萧子彦道:“不要砍,用割!”

割开两根,飞行机已是摇摇欲坠了。萧子彦长吸一口气,道:“你扶住飞行机,我要割这气囊了。”

这时从下方忽然又传来几声巨响,汤维探头从一边往下看,叫道:“他们在炸左辅堡了!”

飞艇现在已到了左辅堡上空,正在往下投掷炸雷。共和军的炸雷似乎比帝国军的威力更大,腾起的火焰也更高,萧子彦喝道:“别管那些!”他举刀猛地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