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假戏真做 春日负暄 2720 字 2022-09-14

没人敢搭他的话,陆重山抓起手边的茶盏就往他身上扔。老爷子似是气极,扔偏了,茶盏碎了一地,茶渣茶水满地都是。陆既明看都不看一眼,起身走了,擦过章燕回的肩膀,仿佛没看见她。

里头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仆从走出来请章燕回到西院去休息。

章燕回心中忐忑,手心潮呼呼的,那颗酥糖还被她攥在手心里,融了,黏糊糊的。偌大的醇园,纵使灯全亮了也是黑漆漆的,碧瓦飞甍在夜色里显出一点轮廓,很吓人,她从小就怕。

陆既明出了醇园,驱车回了陆公馆。秦雁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了,递给他一份电报。陆既明仔细地看着那份电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脸色阴沉。

章振鹭是在与严一海方的将领会谈时中的枪,开枪的人死了,死无对证。会谈不欢而散,章振鹭伤势严重,就地取了子弹之后,连夜被送回平洲。严一海抢了豫北产量最高的一个铁矿的开采权,退兵回去了。

这一趟下来,豫北还是横在南北两边中间,严一海就算得了十个铁矿,一时间也压不过陆重山,闹了这么久,除了伤了章振鹭,最后竟是不咸不淡的。

陆既明一开始还想不明白,他凝神细想:章振鹭受伤,谁能捞着好?

最直接的受益人肯定是陆既明,但这事儿不是陆既明做的。章振鹭虽然手握兵权,但两方会谈时杀人,严一海还没那么傻,他还没那个能耐和陆重山撕破脸。那剩下的,就只有陆重山了。

陆重山接下来如果挥兵北上,那还有可能只是借题发挥,但如果他大事化小,那章振鹭受伤就必定有他的手笔。

陆既明脑中一片清明,心中稍定,接下去只需静观其变。

他说:“我们的人是跟在章振鹭身边的吗?必须得保住他的命,他还没到死的时候。另外,前段时间得的那些礼,我挑了些没印没戳的,你去统统换成现金,汇到醴陵,那头的账上还差不少钱。”

秦雁点头,领命去了。陆既明在书房里,划了根火柴,将电报点着了,没一会儿,电报就烧成了灰烬。他脱下西服外套扔到一边,扯松了领带,躺在沙发上,看着玻璃吊灯出神,喝了点酒,脑袋刺刺地疼。

他一摸裤兜,里头有根烟,是他从沈馥那里顺回来的掺了茉莉花末的烟。他也不点,就这么叼着,舌尖有股淡淡的茉莉香味,脑子一下子清醒多了。

陆重山出手了,他想道,他也得快一点。

第十一章 落雁滩

沈馥本以为,出了大事,陆既明估计无暇他顾,谁知道陆既明依旧日日玩乐。沈馥有心探听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像之前那样,日日陪着陆既明。陆既明最近与瑞福祥的孟三走得近。

他们本就是酒肉朋友,但自从孟三看在陆既明的面子上,帮沈馥在瑞福祥挂了个职,两人就越发亲密起来。可见,互相欠人情才是拉近关系的最佳捷径。

孟三在城外落雁滩附近有个园子,时常邀请陆既明去。

落雁滩之所以叫落雁滩,是因为护城河河道拐弯处有个浅滩,水草丰美,天气回暖时总有大雁落脚,常有人去猎雁。孟三的园子就在那儿附近,园子地势稍高,推窗看出去能看到初春抽芽的水草,再过不久,就是猎雁的好时节了。

能和陆既明混得近,孟三也是个纨绔,他自认是个寻花问柳的好手,每次宴请陆既明总要“叫条子”,也就是召妓陪席。他使人送来一本花名册,自上而下地看,一个个评头品足,这个腰条软,那个嘴唇香,他能洋洋洒洒从头说到尾。

沈馥在旁边听着,只觉得他烦人,干脆离了席,倚在窗边吸烟。

不过一会儿,孟三真的召来了几个女妓,莺莺燕燕地围了一桌。她们知道陆既明不好女色,但也知道他手松,也赶着给他倒酒献殷勤,不过一会儿,陆既明两手上戴的戒指和腕表都送出去了。

沈馥在旁边冷眼看着,一阵风吹来,窗扇被吹得撞了撞窗框,“砰”的一声。

陆既明闻声忙站起来,凑到沈馥身边,回身朝席上的人说道:“不喝了,有人要恼了。”

沈馥抖了抖烟灰,笑道:“你要喝就喝,拿我当借口干什么?”

“我又没说是你。”陆既明笑着,把他手上抽了一半的烟抢过来,烟蒂上还有沈馥留下的浅浅齿印,陆既明毫不介意地就着他的齿印咬住抽了两口,嘟哝着说道:“什么时候也给我弄一听抽抽。”

沈馥不理他,说道:“麻烦。”

孟三在那头突然说道:“既明,你们家老爷子是不是去年新近娶了个姨太太,好像......好像姓杨......”

陆既明随口应道:“好像是吧。”

孟三嘿嘿一笑,说道:“你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叱咤风云,临老了还是有点儿不中用啊,姨太太都耐不住了要打野食。”

他嘴巴里就没个干净的,沈馥瞅了一眼陆既明,见陆既明似乎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反而起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孟三往后靠在椅背上,左右各搂了一个,洋洋自得地说道:“全平洲就数我们瑞福祥的旗袍裁得最好,但再好的衣裳,也得配上些好的促销手段才行。最近咱们开始送货到宅了,挑些高壮俊俏的年轻男人去送,给你们醇园的杨姨太太送得最多,一个月就裁了五六次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