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顾长晋,你就没有话要与我说么?”

他那样喜欢她,那样喜欢。

可那些难以启齿的情深,那些深埋心底难以诉诸于口的爱意,再也没有机会说与她听了。

顾长晋一动不动地抱着容舒,犹如一尊塑像。

雷声滚滚而过,木门敞着,雨水从廊下泼入。

椎云跨过门槛,静静立在顾长晋身后,良久,他哑声道:“主子,常吉死了。”

……

雨停了,层云散去,曦光从东边亮起。

顾长晋在剧痛中睁开眼。

他盯着屋顶上的房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忽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从唇角话落。

篝火里的木炭“噼啪”响了声,木屋里除了他,便再无旁的人。

顾长晋浑身滚烫,脑袋昏昏沉沉,她死在怀里的记忆与她为他疗伤的记忆错杂在一块儿,太阳穴突突直跳。

半晌,男人缓缓侧过头,望着那扇木门,忍着后背撕裂般的疼痛,起身下榻。

也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姑娘沾了一身晨露,端着个粗糙的缺了口的木头盆子走了进来。

小娘子一头绸缎似的乌发披散在肩侧,白玉般的小脸还残留着圆滚滚的水珠,像是刚苏醒的山精水魄,亭亭立在晨曦里,雪肤花貌,顾盼神飞。

见他醒来,她讶异地扬了下眉,正欲问一句“好些没”,忽听前头的男人轻轻地唤了一声:“容昭昭。”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双眸通红,眼眶仿佛生了一层红锈。

容舒被他这一声叫唤给叫愣了。

瞥见他苍白的脸、通红的眼眶以及唇角的血迹,她更懵了,迟疑道:“顾长……”

“我去了四时苑。”

容舒一怔。

顾长晋凝视着她,喉头苦涩,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着。

“你在喊疼,我听到了。”

容舒捏紧了手里的木盆。

“将你送去四时苑后,我去了扬州。你出事时,我正在宛平县。嘉佑二十三年的九月八日,我没收到常吉递来的信,赶到四时苑时,你已经被喂下‘三更天’。”

顾长晋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是我来晚了,我没护住你。”

他说的是四时苑,说的是嘉佑二十三年的九月八日。

容舒捧着木盆的手指微微颤着,“顾长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顾长晋失了血色的唇缓缓勾起,“我常常会梦见你,梦里我与你不曾和离过,你一直住在松思院,直到嘉佑二十三年的七月初七,我将你送去了四时苑。我初时以为那是梦,可那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我以为那是另一个顾长晋的回忆。而现在,我知晓那不是另一个顾长晋的回忆,而是我的。”

那些与她有过的所有或快活的或痛苦的记忆,都是他的。

“你喜欢吃松子糖,喜欢捡落英作画,也喜欢吃甜酒。醉酒后的你,喜欢唤我顾允直。我原想着,去四时苑接你时,要亲自为你再做一碗长寿面。”

顾长晋望着容舒,眸子里有着无法掩盖的执着。他赤着脚,朝她一步一步走去。

“容昭昭,你梦到过我们的从前么?是不是你也梦到过,是以才要不顾一切地与我和离,离开松思院?也正是因着你梦见过,你才会来扬州查你舅舅,才会那般笃定承安侯府有罪。”

“哐当”一声,容舒手里的木盆坠落,水泼洒了一地。

她慌忙蹲下身,想捡起那木盆,手腕却被他轻轻扣住。

“容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