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您怎么会这么多东西呀?人长得漂亮,绣活儿也好,还会调香料!是不是只有您这样的人什么都会的人才能当小主呀?”

安陵容含笑望她一眼,声调轻快:“我还会唱歌儿呢。”

宝桑眨了眨眼睛,安陵容来时见石林那条路较往日寂静到无人靠近,便知道今日皇帝来了。

既然他愿意上钩,便别怪罪自己敢算计圣驾。

她轻启朱唇,唱了一段儿便停了下来,宝桑和雪团一般呆呆地望着她,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使劲儿夸她:“小主唱得真好听!奴婢从来没听过这般好听的歌儿呢,比奴婢村里搭戏台上的娘子唱得还好听!”

陪着皇帝走近了听的苏培盛脸皮直抽抽,这小丫头……说话也太直了些,将这紫禁城中的宫妃小主和那些卖唱为生的人相提并论,若是那位小主生气了还偏让皇帝听见……

他又小心翼翼地瞅了眼面色舒缓,嘴角甚至带了丝笑意的皇帝,在心中想着,这皇上虽然还是会宠上一段时间的,可对着口不对心的美人,宠可以,要论动真感情,那就始终差了些味道。

两队人中间就隔了一堵假山,苏培盛都能听见那阵柔婉嗓音轻轻叹气的动静。

“我会这些,原不是为了进宫。”安陵容伸出细长的手抚了抚晒太阳晒得正惬意的猫儿,见着宝桑睁大了眼,笑道,“我也不怕你笑,我父亲是松阳县丞。甚至早些时候,他只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

她垂下眼:“我母亲是江南最有名的绣娘,就靠着她没日没夜熬出的那些绣品,我父亲得以进了官场,成了官老爷。”

宝桑很天真:“小主成了官家小姐,怪不得能学那么多东西呢!”

“官家小姐?”安陵容笑着摇了摇头,明明是笑着的,眼睛里却全然是冰冷的情绪,“我父亲当了官,受惠的却不是母亲与我。为着叫母亲放心,我才拼命去学那些东西,试图去讨父亲欢心……可我母亲她……”

“夫人她……”

宝桑的情绪果然被她带动起来了,安陵容细心去听,不远处那两处呼吸有一道越发轻,有一道,却越发明显了。

“左右我现在得进宫廷,虽说无福服侍皇上,却也有了归宿。”安陵容声调微沉,似乎带了些鼻音,陡然间又笑了起来,“都说爹不疼娘不爱才是人间至悲,可要我觉得,宁愿母亲自私一些,也不要她这般辛苦。”

宝桑摇摇头:“若是小主当了额娘,定也会为了小主子全心全意奉献的。”

苏培盛听着听着就开始冒汗,身旁真·爹不疼娘不爱·皇帝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沉静模样,此时听见小丫头问,也不禁在心里捏了把汗,只盼这小主是个有头脑的,可别现在就将野心抱负也一骨碌抖出来了。

皇帝好容易用了几分心思,若是还没品着好就砸这儿了,这心情能好吗?

最后踩雷的还不是他苏公公!

安陵容怔了怔:“若是我有那般福气,定会全力爱她。”许是她太久没动,原本懒懒晒太阳的雪团有些不高兴地喵喵叫了几声,安陵容垂下蝶翼般的睫毛,安抚性地摸了摸欲求不满的雪团,哄道,“现在自然是全心爱咱们雪团了。”

雪团被摸得很舒服,忍不住打小呼噜,一旁的宝桑还煞有其事地点头:“雪团现在就是小主子,小主您就是雪团额娘,瞧您这般怜爱雪团,之后定是个好额娘!”

苏培盛听得脑门子又开始抽抽,这小丫头怎可拿只猫儿来比皇嗣!偏偏那小主还十分受用:“宫中妙人这般多,沈姐姐受宠我心中高兴,我自个儿……是没这个福气的。”

宝桑不愿见她心中千好万好的小主这般神伤,大声道:“小主您可不能这样想!您长得美,人又心善,是奴婢见过最有福气的人了!”

苏培盛听得暗暗点头,能叫近日来心绪烦闷的皇上肯耐心在这儿……听墙角,哪里是没福气的?

苏培盛心中正猜着今晚凤鸾春恩车要往哪处走,便听见一阵惊叫:“雪团!”

刚听见的时候,他尚且有心思想这小主声音动听,惊叫起来也不刺耳,下一秒便听见头顶上有喵喵叫的声音。

他抬头,那只毛色比冬日雪色还洁净的猫儿就乖乖蹲坐在假山顶上,歪着一对大眼睛瞧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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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团,你怎么跳那么高,快下来……”安陵容拎着裙角急匆匆地从假山边绕过来,发髻上的绿色穗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一张玉白的脸上满是焦急,许是因为刚才有些伤怀,清凌凌的眼睛红了一圈,抬头望见他们的时候,适时地露出些怔愣来。

偏偏宝桑还在后面着急:“小主!小主!您别急,让奴婢来救雪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