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制衡 少言 2146 字 2022-09-13

犹豫再三,连着向傅砚要了三次烟,第四次的时候,对方拒绝了他的要求。

伸到傅砚面前讨烟的手被对方捏在了掌心,很用力,挣脱不开。但也仅仅是握着,没有更多举动,没有出言相劝,传递着毋庸置疑的保护欲,如此可靠,令人安心。

夏璟内心动摇不已。这不是一个值得让人知道的故事,但又无法遏制自己想要倾诉的欲望。他忍得太久了,久到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些诡异的错觉,仿佛自己压抑了十几年,就是为了等眼前这个人出现,让他把束之高阁的记忆摊开在阳光之下,腐烂也好蒸发也罢,将生命里承载着毁灭与新生的力量交到对方手上。

这感觉非常不可思议。夏璟吸了吸鼻子,目光定格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傅砚那双手很漂亮,修长有力,骨节明晰。他盯着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有些茫然地掀起眼皮,追着那几道凸起痕迹,看着它们隐匿在手腕处。它们错综复杂地埋在身体里,总有几条通往心脏的位置。

腕关节轻轻一扭,手掌覆上那不甚清晰的经络,夏璟在傅砚的手背上来回抚摸,像是在积聚勇气,循序渐进地从喉咙里挤压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我——”可是还不够,他不自觉捏紧对方的手,给了自己一个深呼吸的时间:“就是,关于我家里……”

“嘘……”傅砚将掌心盖在了他的唇上,堵住了呼之欲出的故事。夏璟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睫毛矜持地颤了几下,眼看傅砚的脸离他越来越近,瞳孔中自己的神情也越来越清晰,直到视觉不堪重负,模糊了眼前的光景。傅砚轻柔的安抚携着他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用勉强告诉我,我时间很多,耐心也很多,你可以慢慢来。”

对方显得沉着而有涵养,可夏璟想解释,不是不愿说,是怕你不想听。他瞪大眼,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有吻温柔地落到眼角,像是要舔走那里并不存在的泪水。

“傅砚,”夏璟抓住他的手,将之贴在自己脸上,“我不是不想说,可是你想知道吗?”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对方,宛如一个虔诚的忏悔者。傅砚似乎很意外,顺从地捧住他的脸:“为什么会这么想?”拇指在他颧骨上来回摩挲,很确定地告诉他,“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这句话就像一颗定心丸,令夏璟全身的细胞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他朝傅砚调皮地翘起一侧嘴角,尽量将轻松自在表现在脸上:“我七岁那年,母亲自杀去世了——”

七岁的夏璟在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自己的父亲和一个陌生的阿姨在一起。两人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只是面对面站着,神色自如地交谈了几句,很快就分开了。夏璟躲在路边一棵树后,偷偷把自己藏起来。他不想打扰大人们的聊天,本想等那位阿姨离开后,冲上去给父亲一个惊喜的拥抱,但在看到父亲脸上那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孩子很敏感,他知道父亲很难过,顿时不知所措起来。该怎么办?爸爸好像要哭了,自己哭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对了,告诉妈妈,妈妈一定有办法的。

夏璟转身就往家里跑。

天气很热,他跑得一身臭汗,进了家门,就扑进母亲怀里,把自己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

然后,家里就再没有一天安宁的日子。

七岁的夏璟有时候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因为自从他把所见所闻告诉母亲,她就再没有对自己笑过,也不会亲自己了。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变成了永无止尽的争吵,当然,都是母亲单方面的发泄。她摔东西,大吼大叫,对父亲拳打脚踢,甚至想要动手揍自己。父亲只有在母亲控制不住想要打自己的时候才会出面阻止,其他时候,多数是由她任意发难。

夏璟变得不喜欢母亲,整天闷闷不乐,提心吊胆地看着唐琬的脸色。他还安慰父亲,让夏维年不要难过。他说,妈妈不要你,我要你。他擅自将唐琬视作敌人,和夏维年统一了战线。而这个时候,夏维年就会劝他,不要恨妈妈,妈妈还是爱你的。

这样过了大概半年,有一天,唐琬突然心平气和,把夏璟叫到自己的房内,告诉他自己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