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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泉子总是在说,忘记过去的那些事,说不定也是好事,可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怀疑——忘记过去的一切真的能算是好事么?

而且,大抵正是因为我想不起来自己作为“五条茉莉”,或是更早之前作为“樱川茉莉”时的记忆,所以才会失去对自我的认知——

没有了任何记忆,对泉子所说的一切都毫无感知的我,真的还能算是她们所认识的“五条茉莉”么?

在我看来,“忘记”更近似是逃避,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或许是因为我有着不愿回忆起来的事情也不一定……可忘记那些事就真的能让问题得到解决了么?

总觉得这不会是我最初想要的结果。

更何况由于失忆的缘故,现如今除了那份悸动的心情之外,其余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仿佛无关紧要了。

但五条真司也并非时刻都能陪在我的身边,所以一股莫大的空虚感,总是会在我清醒的时间里无声无息地涌上心头。

只有当五条真司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些时刻,我才能从他的身上得到短暂的慰藉,才能忽略掉大脑中的那些空缺,任由名为恋情的蝴蝶以鳞翅遮蔽我的双眼。

我想起那个人的双眸,想起在注视他的时刻内心所诞生的情愫,我想起自己的心正在为他而跳动……近乎迫切地想要在此刻见到他。

从心底里生长出来一股藤蔓,那股恋慕的心情疯狂地攀升起来,仿佛一定要缠住些什么才能甘心。

我不知道这样的念头是否正常,但我真切地希望能够时时刻刻注视着他,我对此心生梦幻的憧憬——因为他所说的“永远”。

这是否也是失忆带来的后遗症呢?我也不太清楚。

头疼的感觉再次袭来之时,我不得已终止了这次的散步,在泉子的搀扶下回到房间,在比外面更为暖和的温度中,枕着这份疼痛进入了梦境。

最开始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常做梦的,然而见到了五条真司之后,我却频繁地陷入同一个梦境之中。

那宛若真实发生过的画卷,在我的头脑深处平铺展开,令我即便是在睡梦中也无法安宁。

但无法维持长时间清醒的虚弱身体,又将我压在了那种半梦半醒的境况中难以摆脱。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费力地将眼皮撑起来,才发现房间里已经完全覆盖了暗色,我试着叫了一声泉子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答我。

房间里没有点亮任何照明的工具,四周静悄悄的,但在月光的帷幕中依稀可以视物。我尝试着自己起身,发现不用依靠他人也能做到,于是就着穿过薄薄的窗纸渗透进来的月光,模糊地辨认着周遭的一切。

梦境的残影仿佛还停留在视线之内,化作无数缕雾蒙蒙的丝线。

在模糊的光影狭隙之中,月亮的光华垂落下来,无比美丽的双眸之内,倒映着的正是与某个人的初遇。

梦中的光影与现实交叠在一起,我不由得垂眸看向地板上的月光——今晚的月色也很美丽。

便如同那个苍白而虚幻的梦境。

等到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从床榻上起身,推开障门来到了檐廊。

圆月高悬于云层之上,远山重峦黯淡地隐没于夜色,生长在庭院的树木,在微风中徐徐拂动着垂进廊间的枝桠。

我站在檐廊上,注视着近乎惨白的月光落在木质的廊板上,却忽然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廊间响起。

下意识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一瞬间我竟仿佛坠入了隔世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