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衡门之下 天如玉 6717 字 3个月前

第七十九章

战事之后需要安定,尤其是榆溪州这样遭受了重创的地方。

拔营后,只在榆溪州落脚一日,祭奠了诸位牺牲的将士,伏廷便下令回瀚海府,让各州都督各回各处安置民生。

尽管如此,因为大雪连天,怕冻着孩子,他们行程很慢,回到瀚海府时早已过了年关。

数月后……

都护府。

秋霜将几份册子挨个放在桌上,怕惊动什么,压着低低的声音道:“家主,自战后以来,商号的所得可是翻了许多,当初为瘟疫请来的那些中原大夫也大半留下了。”

栖迟坐在桌后,点了点头。

有钱自然能留人了,何况北地也需要他们。

她翻着眼前的账目,一只手握着笔,时不时落下添写两句。

秋霜看了一阵,又忍不住劝:“家主可别一直忙了,还是多歇着吧。”

栖迟头也不抬地道:“这都多久了,怎么还当我刚回来似的。”

秋霜想起这些还不忿:“还不都是新露说得可怕,奴婢至今心有余悸。”

刚回府那阵,新露背地里跟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那场战事的惊险之处,又说到栖迟如何在战火中产下儿子,如何各自分散奔逃,甚至连大都护都中毒躺了一阵,简直听得她心如擂鼓,以致于后来一见栖迟忙多了便要在旁催她休息,倒像是改不掉了。

刚说到此处,被她定为罪魁祸首的新露进了屋里来,也压着声:“家主,大都护忽然回来了。”

栖迟放下了笔:“是么?”

自回瀚海府,伏廷便一直在忙着查什么,又要安定各州,时常外出,以致于她已有阵子没见到过他,才会有此一问。

其实她有数,在瀚海府中查的,多半是和行刺的事有关,在外查的,多半就是突厥的事了。

想来也有阵子没见到曹玉林了。

她拿了帕子擦一下手,站起身:“我去看看。”

说着转过头,继而一怔,快步走向床榻。

秋霜和新露见状也是一愣,忙跟着往那儿跑。

小郎君原先在床上睡着午觉呢,就躺在床中间的,眼下却不见了人,岂能不急。

尤其是秋霜,自认家主生产时未能在身侧陪护,自打在府里第一眼见到小郎君就心疼得不行,刚回来的头几天几乎是寸步不离,连着几个月下来才算好多了。

二人还未凑近,栖迟却已先到了,掀开床帐一看,松了口气。

孩子原来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一声不吭地爬到了床脚,穿着锦缎小衣,正伸着雪白圆润的小手自己扯着床幔在玩儿呢。

新露和秋霜吓了一跳:“险些要被吓坏了。”

孩子听到声音,自己转过脸来,长高长壮了不说,小脸也算是长开了,眼睛出奇的像伏廷。

栖迟伸手过去,拍了拍:“来,占儿。”

孩子认得母亲,也知道是在叫自己,两手撑在床上,动着小腿爬了过来。

这小名是她取的,但孩子大名是伏廷取的。

彼时正在临近瀚海府的路上,一场大雪刚停,车中炭火温热,她忽然想起来,揭开帘子说:“这么久了,我们还没给孩子取名字。”

伏廷从窗外看过来,拂了一下眉上雪花,望着苍茫的大地,说:“生在战中,便取名伏战。”

战虽利,带了他的姓,便有了降服的气势。

栖迟觉得名中带有兵戈,终归是太过凌厉了些,便取了个谐音做小名,唤作占儿。

栖迟抱着占儿出了屋,他已沉了许多。

转过回廊,远远见到伏廷的身影,穿着军服,胡靴染尘,手提马鞭,正停在祠堂前,面朝里看着什么。

继而他扔了马鞭,走了进去。

栖迟心思微动,抱着占儿缓缓走过去。

祠堂其实以往根本没用过。

伏廷以往是个无家的人,始终觉得无颜供奉父母,这里虽然竖着父母的牌位,但他已多年不曾来过,今日经过却见门开着,上方香案洁净,下方蒲团簇新,案前祭品香烛齐备,显然是祭拜过的样子。

说不惊讶是假的,他眼睛上下扫视着。

忽的听见一声咿呀声,伏廷转头,就见一只小手在扒着门框拍拍打打。

栖迟随即从门外露了半张脸。

他一下明白了:“你安排的?”

栖迟点头。

本也没有想起,孩子百日时还在路上,那时候她便忽而想起,是不是该告知他父母在天之灵一声,回来一直忙着买卖上的事,其实也是近来才做的。

她抱着占儿走进去:“不带他见见祖父祖母?”

伏廷伸手将占儿抱过去,有一会儿才道:“你知道了?”

她想了想说:“我只知道你没有亏欠过任何人。”

这话她说过,他便明白她的确是知道了。

他眼神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心头似软软地被戳了一下。

以往她心里的亲人只有光王府里的,现在,是不是也多了他这里的了。

……

从祠堂里出来,一路回屋,占儿趴在伏廷肩头又有点想睡的样子了。

伏廷将他放去床上,转头看见栖迟站在旁边的身影,手一伸就将她拉了过来。

她生育后多少丰腴了些,比起以往不知添了多少风情。

“还要再查么?”她问。

“不用担心。”他没说详细。

她也不再多问。

伏廷心头被她戳软的那处还在,头往下低,还没碰到她,旁边咕噜噜一个小身影在爬着拽着他衣摆。

他回头,是占儿黏栖迟,没睡下,有想往她身上奔的劲头。

好在乖,没有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