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怕她

很明显,她并不在他的择偶范围内。

她既不聪明,也不婉约。

她不是空谷幽兰,是热热闹闹的迎春花。

她从来学不会理智用事。

不会看眼色,分不清场合,与陆长策走得太近。

他反感她与陆长策走得太近。定远侯府倾颓在即,他暗示了多少次,难道她都听不懂吗?

他曾经和这样的她恋过爱,和这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符合他择偶标准的她,恋过爱。目的便是为了试探出她的真实身份。

沈植还曾开玩笑说过他心狠。

他们下棋的时候,沈植很不赞同他冷锐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棋风。

“你是我最怕的那种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对别人狠那是逞凶斗狠的假狠,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真的心狠手辣。”

还说过他满身的尖刺冰棱,向内长,又向外伸,伤人伤己。

少年如玉的指尖捻着粒白星,没有搭腔。

人们总是习惯性伤害自己最亲密的家人,正因为是家人所以才能肆无忌惮,不必在乎人际间的关系相处,没有后顾之忧。

当她表明自己心意的那一刹,对他而言是极度无法容忍的。

他既不能容忍亲妹子对自己的爱慕之情。更不能容忍自己到底行错踏错了哪一步,才致使她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所以他并不吝惜冷锐的语调来打破她的幻想,一字一刀令她清醒。好在,原来她不是阿姜。他的阿姜,他一手照料养育的妹子,是如此的聪颖、稳重,绝不会像她那般。

原来这便是答案吗?

其实就连谢璋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一碰上姜姜,他就好像变了个人。

她好像总有无数种方式牵动他的心绪。

他说过,他不是什么善心人,喜欢他,追求他,甚至为他挡刀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又与他何干。

所以他何必动怒,又何必在这几天,没来由地,对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谢璋破天荒地地反手将碗里未尽的药汁倒掉,看着碗壁上的褐色药渍。

难怪她当初对他的恋慕之情来得没来由又迅疾,原来不过只是移情。

难怪她明明会过去扶他,却又能走得毫不回头。

难怪她明知他在谢府,却又同意梁家饭馆的邀请,

原来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在每个人面前做到最好,他不过是其中之一。

所以,这又与他何干??

他目下最要紧做的不过是,别让她这个变数影响到他的全局。

淡褐色的药汁如蛇般在碗壁上缓缓爬行。

卫姜轻声问:“九哥哥,你是因为害怕吧?”

室内突然阗寂无声,一瞬的沉默之后。

谢璋冷声:“我怕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找姜姜那么久呢?”

谢璋:“因为有愧。”

卫姜不解:“那哥你为什么不和姜姜说清楚自己的愧恨呢?”

谢璋的表情仿佛觉得这是个不值一提,也不值得他回答的话题。

“哥,你怕姜姜。”卫姜断定,“越怕才越不敢接近。”

“你和我说过,只有越虚弱的人,才会越张牙舞爪,装腔作势,故作淡泊。”

“你怕什么呢?”卫姜轻轻问。

“你怕她……和陆长策在一起对吗?怕她记恨你对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难道真是这个理不成?卫姜费解。否则,她都看清了,九哥哥他怎么就看不清呢?

他既能看清当朝这些人的心思,怎么连自己的心思都看不清?

谢璋冷冷问:“他有什么可值得我在意的。”

果然。

卫姜心中微动,他还是反问了陆长策。

照谢璋的性格,倘若他一开始便觉得不值一提,也不值得他回答,那他便会掐断这个话题,再不会多说一句。

“一个男人,因为另一个男人生气。”卫姜深吸一口气,缓缓组织着措辞,“要么是因为事业,要么是因为……”

“认定的女人。”

小蛇仿佛停止了游动,屋里冷寂无声。

谢璋猛地抬起头,唇线紧抿,嗓音冷淡得像是能拧出冰渣子来,寒眸如鬼火跳动。

“你话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