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过继

谢骞接到诏书的时候,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奉命主持修陵之事,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嘉平帝心里未必乐意别人挖通钱太后的墓穴,眼下群臣威逼,他才会稍作妥协,过几天周太后再闹一闹,嘉平帝肯定又会反复。

奈何他祖父捅出这么一个大篓子,不管是工部还是吏部都认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更是破天荒地联名举荐他,巴不得把他送到天涯海角去。谢太傅这次得罪了三法司,文官们固然佩服谢太傅的勇气,佩服之余只有忌惮和恐惧,生怕一不小心被这老顽固给盯上,丢了官位。

现在朝中为官十年以上的都把谢太傅当瘟神,只有年轻官员对谢太傅敬佩有加,天天在谢家门前转悠。

薛景的案子重审之后,谢骞发现谢太傅写好了辞呈。

“我愧对老友……”谢太傅感慨了一句,看着谢骞,欲言又止。

谢骞叹口气:“您辞官也好,皇上心里不舒服,太后更是恨您入骨,我也正准备劝您回乡去避一避,您年纪也大了,回家好好帮我带儿子……”

话还没说完,谢太傅随手抄起白瓷盘里清供的绿橙,砸到孙子身上。

谢骞抬手接住绿橙,一脸莫名其妙。

谢太傅嘴唇哆嗦了几下,道:“临走之前,我想见他一面。”

谢骞愣了一下,满脸错愕神色。

谢太傅神情有些狼狈,转过脸去,瓮声瓮气地道:“你去问问他,肯不肯见我。”

谢骞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地喔了一声。

……

周太后瘫倒在床,不能下地。第二天嘉平帝也犯了旧疾,不过群臣这回不相信他是真病了,都认为他只是羞于见人才推说自己病倒,以此来躲避大臣。

罗云瑾重新回到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非他莫属。

嘉平帝心力交瘁,见他办事麻利又沉稳谨慎,不像其他秉笔太监那样敷衍塞责、急功好利,干脆将善后之事全部交给他料理。

他谨慎从容,之前身兼数职也能把各监事务管理得井井有条,如今重回司礼监,钱兴的党羽已经被铲除,他的心腹陆陆续续补充了空缺,少了钱兴的牵制,他处理政务更加得心应手,如臂使指,再无掣肘。

掌印太监的办事处单独设一座偏院,守卫森严。

身着圆领袍的内官捧着一摞摞厚厚的文书进进出出,长廊人来人往,却一声咳嗽不闻。这里是司礼监权力中枢,能来往于此的内官都是内书堂出身,个个熟读书本,举止有度,规矩严明,气质明显和其他宦官不同。

谢骞站在廊房门前,看着廊前两排凶神恶煞、气势霸道的带刀缇骑,心中感慨万分。

少年的时候,人人都说季和将来会大有作为,那时候谁能想到季和将来会经历那么多的苦楚?

他最终成为一个权势滔天的内宦。

掌印太监堪比“内相”,等同前朝首辅,风光自然是风光的,然而他是季和啊!

那个横空出世、让不可一世的谢家子弟颜面扫地、放下倨傲轻慢的季和,本应该和自己并肩踏进保和殿。

如果说以前他只是沉痛身世,不甘心浪费自己的才华,薛家雪冤以后,他发现薛家的不幸全是由皇家造成的,还能继续侍奉嘉平帝吗?

谢骞站着出了一会儿神。

门里传出说话声,几名内官躬身打起帘子,缇骑先走下长廊开道,身着大红蟒衣的罗云瑾在数名内官的簇拥中走了出来。

他头戴纱帽,一袭织金蟒袍,挺拔高挑,边步下长廊,边吩咐身后的随从,气势沉着,一举一动带着雍容威严,侧脸一如既往的俊朗英挺。

谢骞咳嗽了一声。

罗云瑾眼风都没扫他一下,径自从他眼前走过去。

谢骞摸摸胡子,拔步跟上他们。

罗云瑾继续吩咐随从,随从们恭恭敬敬地听他指示,他吩咐完,挥挥手。

随从们领命而去。

谢骞走上前,直接道:“我祖父过几天离京回乡,他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