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敢不敢吃

世人还把这个乡野丫头当成她的救命恩人!说她欠东宫一份情!皇帝居然还语重心长地劝她早日和东宫和解,说东宫太子妃忠厚老实,暗示她放下身段主动和太子妃来往。

她不过是喝了求子汤肠胃不适罢了,谁欠东宫人情了?

而且贺金兰哪一点忠厚老实了?!看她满脸带笑、乌漆黑亮的眸子眨啊眨的,颊边隐隐有笑涡浮动,好像是个天真娇憨的小姑娘,其实和太子一样两面三刀,天生就是来她昭德宫的!

郑贵妃可是听说了,那个叫胡广薇的年轻女官被太子妃整治得痛不欲生,据说每日躲在屋中以泪洗面、不敢见人,只剩一口气了。

金兰示意一名内官上前。

内官手上留了长指甲,是专为宫妃们剥橙、剥螃蟹的侍者,他拿了只橙子在手里,指甲轻轻一划一挑,很快就轻巧地扯开橙子顶盖,一股芳香的油脂香味弥散开来。内官剥好了橙子,捣烂,腌好了。

金兰接过碟子,送到郑贵妃跟前的花几上:“娘娘慢用。”

郑贵妃冷哼一声。

宫人送来蒸好的螃蟹,郑贵妃随手指了指笼屉,宫人不敢说什么,把薛娘娘做了标记的蟹酿橙送到她案前。

薛娘娘气得咬牙,拉着金兰的手,小声道:“早知道我就多倒点醋了,酸倒她的牙!”

金兰笑了笑。

来了郑贵妃这么一个不速之客,抱厦内外的宫妃们都很拘谨,德王妃、庆王妃连筷子都不敢动了。周太后倒是和平时一样跟身边人谈笑,不过宫妃神态紧张、魂不守舍,不能和往常那样机灵地附和她,她一个人唱独角戏,不一会儿也就乏了。

一场好宴,不欢而散。

金兰和薛娘娘先送周太后的轿辇回仁寿宫,回来的时候又听到一阵熟悉的狗吠。狮子犬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窜到她跟前,蓬松的尾巴对着她摇了摇。

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宫人们提着裙角追了过来,一个个跑得大汗淋漓,直喘粗气。

狮子犬精神抖擞,撒欢一样围着金兰转圈,水灵灵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楚楚动人,嘴巴里发出撒娇似的“呜呜”声。

昭德宫的宫人尴尬地道:“殿下,宝哥……想让您抱它。”

金兰嘴角轻抽:这狗的名字怎么和贺枝堂的小名一样?

说话声传来,内官们簇拥着郑贵妃和赵王妃过来了。

看到自己养的爱犬又傻里傻气地对着金兰撒娇,郑贵妃脸色登时一沉,赵王妃抬眸看了金兰一眼。

金兰长睫忽闪,脸上的表情比刚才在浮碧亭前还要无辜,桃腮粉脸,乖巧甜美,谁见了都不忍说她什么。

发鬓乌黑,肌肤胜雪,一双含笑的眸子,当真是青春年少,嫩得能掐出水的娇艳明丽。

郑贵妃掩下心头翻涌的思绪,似笑非笑地道:“既然这狗和太子妃有缘,那就劳太子妃送本宫回宫了,免得它又满院子乱跑乱吠。”

金兰从容地道:“敢不敬从?娘娘先请。”

郑贵妃诧异了一会儿,凝视她半晌:这丫头倒是胆壮,居然敢和自己一起回昭德宫,就不怕自己一杯鸩酒毒死她?

金兰眉眼微弯,朝郑贵妃笑了笑。

郑贵妃像是被她乖巧的笑容刺痛了眼睛,冷哼一声扭开了脸。

金兰走到赵王妃身侧,狮子犬欢快地跟在她身边,时不时抬起头对着她呜呜几声,尾巴高耸,皮毛柔顺雪白。她没有抱狮子犬,虽然昭德宫不远,不过一路抱着这只活泼好动的小狗回去,她可吃不消。

一路穿花拂柳,昭德宫很快近在眼前,潋滟的花树中露出一角翘起的鸱吻。昭德宫正殿高居汉白玉石阶之上,黄琉璃瓦单檐,面阔七间,前后出廊,月台上四座鎏金铜香炉。廊前数株参天古松,树木葱茏,绿荫匝地,花架上爬满虬曲粗壮的藤蔓,密密麻麻的枝叶间掩映着一串串红如玛瑙的果实,阶前红花环绕。

典雅幽静,秀丽庄严。

金兰看着廊前以木篱笆花架做隔断的垂花门,有些意外。郑贵妃每次出席宫宴都浓妆艳裹、珠围翠绕,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头上宝塔镶嵌的嵌宝花簪钗高高耸立,站在日光下,宝气浮动,金光闪烁,绚烂夺目,富贵之气逼人,昭德宫却布置得清雅庄重。

郑贵妃回了寝殿,歪坐在梢间软榻上,冷着脸吩咐宫人:“给太子妃上茶,上好茶。”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桀桀冷笑,意味深长。

气氛霎时僵硬。

赵王妃心跳如鼓,不敢和金兰站在一起,低着头挪到郑贵妃跟前,为郑贵妃捶腿。郑贵妃没有看她,目光直直地落在金兰身上。

屏风后传来脚步声,一名宫人捧着剔红茶盘走到金兰面前,她脸色灰白,汗如雨下,浑身直打哆嗦,仿佛手里端着的不是清茶而是千钧巨石,茶盘里的茶盅玎玲响。

所有人的视线汇集到了那只茶盅上。

小满心惊肉跳,立即就要上前,金兰拦住他,朝他摇了摇头,纤指端起茶盘里的茶盅。

众人汗流浃背,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