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结束与齐亚林的会面后,疑虑更深的调查员和忧心忡忡的冉文宇便返回了教授家中。此时已经临近晚餐时间,但李东辰教授依旧没有归来。调查员们和冉文宇吃了顿食不知味的晚餐,后者便回房休息,而调查员们则聚集到一起,整理今天的收获。

“到目前为止,还有三个问题悬而未决。”邱华率先总结,“第一,齐亚林到底是什么东西,跟踪冉文宇的目的又是什么;第二,齐亚林今天对冉文宇耳语了什么;第三,李东辰教授避人耳目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这三点,我们还都没有什么线索。”周韵抹了把脸,颇为郁闷。

而让人意外的是,杨立波并未参与讨论,他微微侧头,双目失焦,似乎在发呆,又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思。

“杨先生?有什么问题吗?”邱华唤了他一声。

杨立波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在思考另一件事情,跟模组剧情无关。”

邱华很是好奇:“什么事情?”

“我知道了。”周韵笑了起来,“杨先生还在考虑如何将全息技术带出模组的事情?”

听到周韵的话,邱华顿时也倍感兴趣,连忙追问,然后便从周韵口中得知了全息技术在现实中复现的可能性。

“如果真的能够将这项技术带出模组,那真是太棒了!”邱华同样激动起来。

“我想,既然大家都对全息技术感兴趣,那么就不要再以什么假身份示人了,我们可以开诚布公一些。”杨立波沉吟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向另外两名调查员示意了一下。见两人都摆手拒绝,他这才叼了根香烟,用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后又缓缓吐出,“我先表明诚意吧,我是华国重案组刑警队长,这次进入模组,就是政府发现了这个跑团游戏的异常之处,派我和我的同事们进行调查。”

邱华和周韵对视一眼,一时间静默无声。

片刻后,邱华叹了口气:“我是龙国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我是主动请缨,参与调查的。”

周韵耸了耸肩膀;“我是红国重点实验室主任,我也算主动报名参与模组的。”

接下来,三人展开了一番坦诚交流,很快就搞清楚了彼此的情况。

他们都是来自三个发展轨迹相似、却又因某些重大事件导致了不同结果,从而分别走向不同世界线的平行世界。

邱华的世界满清并未入关,依旧是汉族内部改朝换代,故而发展至今,国内依旧世家林立,政府也在大家族把持之下。

周韵的世界经历了清朝,却并未闭关锁国,而是顺应潮流,在帝国殖民主义阶段成为了其中一员,向海外扩张殖民,如今依旧实行君主立宪制。

杨立波的世界则因为种种原因,经历了被他国侵略的痛苦,全国民众奋起反抗,最终推翻压迫建立人民政府,并且在全国民众的努力下,新华国正在奋起直追,努力掌握国际上的真正话语权。

虽然历史进程不尽相同,但三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却相差不大,全息技术也都是他们的科学家正在攻克、却并没有太多实质性进展的领域。

“我想,我们三个人被kp选中、并且投放入这个模组,应该不是什么巧合。”杨立波苦笑道,“虽然我们都在报名的时候隐藏了真实身份,但想必这种掩饰根本瞒不过kp。”

一直安静听着他们讨论的kp轻笑一声,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杨立波坐直身体,神色严肃而郑重:“kp,我们能聊一聊吗?”

【聊什么?】kp饶有兴趣。

“我觉得,您对于我们人类,并没有什么恶意,对吗?”邱华试探着开口。

kp笑道:【是的,伤害你们,对我而言有什么意义呢?】

这句话听在调查员们耳中,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令人安心的轻视——只有无所事事的幼童才会去刻意玩弄蚂蚁,而成年人则会选择对其视而不见。不得不说,对于蚂蚁而言,这的确是一件幸事。

“将我们拉入模组世界,您的目的是什么?”周韵问道。

kp沉吟片刻,实话实说:【我正在学习着掌握某种人类无法认知的能力,需要进行反复锻炼,而单纯的锻炼又未免太过无趣,所以我开放了这些模组世界,让自愿报名的人类进入,陪着我在锻炼的同时进行游戏。】

邱华:“所以,在游戏结束后,您会给予人类奖励?”

kp:【是的,由于某些历史原因,我并不喜欢强迫他人,也不愿意惊吓人类,我只希望这是一场双方都能够感觉到愉快的游戏。而对于那些表现不错的人类,我也会给予嘉奖。】

kp的语气非常的平和友善,这让调查员们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始终镌刻在人类的骨血当中,让他们时刻对于区别于本身族群的对象保持警惕。这样一种意识有时会造成不必要的误解与冲突,但却的确是保护族群、保证族群延续的必要一环。

调查员们并不能因为kp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放下防备之心,更何况,他们本身是否警惕其实也并不重要,真正做出决定的是他们身后的人类政府。而三名调查员,此刻也只不过是连接双方沟通桥梁的脆弱纽带,只能尽可能的试探kp的态度,为人类争取更大的利益。

“我知道的。”周韵咽了下口水,“您会给予参与游戏的调查员一笔丰厚的赏金。但是,我并不太需要这笔钱,能否换成其他的奖励?”

kp对于周韵的请求了然于胸:【你希望得到全息技术。】

“是的,请问可以吗?”周韵问道。

kp轻笑一声:【如果你们令我满意的话,我可以让你们在离开模组的时候保留这一段记忆,至于能够学会多少、记得多少,就要看你们自己的努力了。】

调查员们精神一震,双眼放光:“真的?”

kp:【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难度,甚至还因为少去了一个步骤而更加轻松。不过,你们也要知道,因为不曾修改记忆,你们在模组内遭受的精神上的攻击,也将会被带回现实,对你们往后的生活造成持续性的、不可知的影响。】

调查员们对视一眼,神情中带上了些许凝重。

他们都是看过之前的跑团模组的,见识过那些不可名状、足以对人类精神造成强烈摧残的怪物,哪怕是他们,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在这样的冲击下维持理智。

然而,有得必有失,他们向kp索取价值远超于金钱的领先技术,自然也需要承担同等的风险。甚至,能够让他们有机会承担风险,就已经是kp的慷慨仁慈了。

“我愿意接受这个条件。”杨立波最为果断,首先应道。

周韵踟蹰片刻,终究,对于新技术的渴望还是压倒了有可能陷入疯狂的恐惧:“我也愿意。”

邱华沉吟许久,最后才给出答案:“我希望在模组结束后,视我的精神状况决定,可以吗?”

kp十分通情达理:【都可以。】

没想到这样顺利就与kp达成了一致,调查员们都很兴奋,对于陪kp玩耍的模组也更加上心了——当然,在此之前,他们需要抽时间学习全息技术,哪怕不理解,也必须将其中的重点死记硬背下来。

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杨立波和邱华便在周韵的教导下开始对着各种算式、理论努力记忆,而周韵也借此机会进一步巩固自己已知的资料。所幸,杨立波和邱华都是记忆力很好、逻辑缜密的那一类人,一番刻苦学习之下,同样有了不小的进展,只可惜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能等到返回现实,将它们复述给本世界的科学家,才能确定这些知识是否有用。

大约在晚上十点的时候,窗外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调查员们在沉迷学习之余看了一眼,判断那是李东辰教授归来了。

午夜十二点时分,调查员们被kp赶去休息。夜晚的光阴就这样安然流淌,而将他们叫醒的,则是一声划破黎明的尖叫。

调查员们被叫声从被窝中惊醒,他们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匆匆跑向尖叫发出的方向,只见那边已经围了不少佣人,所有人都面无人色,惊恐难言。

“怎么回事?”杨立波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极其熟悉,他连忙挤了过去,大声喝止骚动不安的人群,然后,他就看到了躺倒在地、毫无声息的老人。

“所有人都不准动!保护现场!快!报警!叫救护车!”熟练的控制住现场,杨立波冲进房间,确认李东辰教授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表情也同样难看起来。他让邱华负责安抚众人的情绪,并且询问所有人的口供,梳理他们从晚上十点到今早的行动轨迹,而自己则和周韵一同蹲在李东辰教授的尸体边,仔细检查。

——不得不说,李东辰教授的突然死亡,着实出乎调查员们的预料,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难道是昨天kp看不惯他们刻苦学习、忽视了游戏模组,所以才准备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倘若无法顺利完成模组剧情,恐怕kp就会立刻收回先前答应他们的奖励,这让调查员们迅速产生了一直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昨晚十点,我们是亲眼看到教授回家的。”杨立波用手指试探了一下尸体的僵硬程度,低声说道,“从尸体的情况判断,他的死亡时间不算长,应该是凌晨三点到五点钟左右。”

周韵点了点头,表示了赞同:“那时候,所有人都睡着了,应该很难找到目击者。我们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

杨立波观察着尸体,目光不由自主的停伫在李东辰教授脸上。李东辰教授的神情并没有死人惯常的惊恐狰狞,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种微妙的笑容,让人感觉极度不适。

——那种笑容,仿佛很满足、很兴奋,甚至还有几分的洋洋得意?这种表情无论怎么看,都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亡者的脸上。

杨立波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再关注李东辰教授的表情:“从正面看,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暂时没有出现中毒症状,无法判断死因。”说着,他轻轻托起李东辰教授的头,打算进一步仔细观察,但那颗头颅刚一入手,杨立波就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了?”周韵发现他神色有异,立刻询问。

杨立波的表情十分复杂,他又用手掂了掂,仔细感觉片刻:“不太对。”

“什么不对?”周韵急切的追问。

“尸体的头颅,重量不对。”杨立波抬头看向周韵,“重量太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