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就是夏油杰了。

为什么用应该而不是肯定呢。

——任谁看到一身华服在舞台上热情唱歌的歌手，都不可能第一时间想到是夏油杰吧。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的标志性丸子头和怪刘海没了。

不过小眼睛这个特点还是保留了下来。

松尾理子将还没有完全看完的笔记本收好。

这款游戏的主人咒灵先生，大概是从音游中衍生出来，而且大概率玩过不少灵异恐怖类游戏，或者知道人类最不喜欢什么样子的怪物。

松尾理子看着破窗而来冲她怪叫的音符怪物，这样想。

按照人设，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追星少女，这时候应该是惊惧害怕，最好再来个哭的稀里哗啦，外加不知所措的停在原地。

而根据游戏普遍性，这时应有英雄救美的大帅哥从天而降。

“停下！”

哟西，来了。

声音是从身后发出来的。

松尾理子期待地转头，然后那个大概可能也许是夏油杰的男人他……开始了嗨歌。

各种音乐特效充满了视野，怪物也应景地在地上来回滚动，发出了痛苦的旋律，最后爆体的时候化为了一串音符，消失在空气之中。

其实音乐还挺好听的。

但是吧。

“噗。”

可恶，她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怎么能笑。

笑也就算了，怎么能趴在地上翻滚笑。

啊，夏油杰看过来了。

松尾理子眨眨眼，想想还是按照角色设定——虽然按照设定来说她不该笑到泪崩，但做都做了，只能当一切从未发生。

于是化身尖叫鸡，一脸崇拜：“好帅！！”

芜湖，脸红了。

“那个，你能够看到吗？”

恩？

照镜子和拍照都尝试过了，自己的模样应该没有任何变动才对。

她认不出他就算了，可夏油杰不可能认不出她来吧。

“看到……你说的是刚才那个怪物吗？”

那大概是夏油杰的男人点了点头，开始介绍世界观信息，然后像是反应过来，刚死里逃生的少女可能比起知道这些信息更想要安抚，于是又给了一通安慰的话。

虽然安慰的话语干巴巴的，但能看得出来是很努力了。

松尾理子合理地露出了又害怕又激动的神色，说实话这种表情还挺难控制，不过好在记忆中有不少能作为参考的追星人。

“我，我不害怕的！那个……我叫松尾理子，你是，夏油杰先生吗？”

“夏油……杰？”

拿着麦克风的小眼睛歌手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然后微笑着说出了大概能让松尾理子记一辈子的话——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叫五条杰。”

“……”

松尾理子捂住脸，调整好崩坏的表情。

她深吸一口气，强制让自己忘掉夏油杰以为自己叫五条杰这回事，经过各种混杂着试探的问话后，松尾理子明确了。

失忆了。

或者说，记忆被调整了。

记忆没有完全丢失，一些细节譬如拔除咒灵的经历被合理化，变成了拔除音符怪——就刚才想要袭击她的那怪物。

自己是咒术师，用咒术来拔除咒灵这件事，则是变成了自己是音符师，用唱歌来拔除音符怪。

自己叫夏油杰这件事……

打住。

不要再想了。

往好处想，至少没有像少女漫一样有什么羞耻的变身咒语和服装。

要真是那样，这游戏想要她挂掉的几率会大大提高。

——笑猝而亡。

“嗷！”

抬头，一只猴子。

哦豁，猴子先生也跟来了啊。

趴在夏油杰头上的猴子先生似乎并没有跟着失忆，直接就跳到了她的手上开始吱吱吱，嗷嗷嗷，然后用那期待的小眼睛注视她，像是期待她做出点什么。

松尾理子真诚地给了建议：“要不写字？”

猴子：“……”

“好吧，好像难度是有些高了。”

猴子先生似乎生气了，转过身给她个屁股看。

唉。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按照夜蛾老师所讲述的「束缚」，既然作为一级咒术师的夏油杰记忆能被更改，那必然是有等价的信息作为交易，不然不成立。

松尾理子将人给拽住不让走，开始各种打探，很快得到了回复。

“做音符师的原因？”

“为了消灭音符怪物，防止地球毁灭！”

哇。

松尾理子给了热情的鼓掌，并开始期待起夏油杰出去恢复记忆后的表情。

到时候一定要及时拿出手机来拍几张照，最好录个视频，作为纪念。

“我也想要跟着杰！”

夏油杰——打死她也不叫他五条杰，似乎对于她自然而然的称呼很困惑，但这种事情很快被放在脑后，剩下的只有对她想要参与进来这件事明确地拒绝。

“音符怪是很恐怖的怪物，受伤甚至死亡都是很正常的事，所有的音符师都是秉持着必死的信念在行动。”

对这种讲大道理的，松尾理子很淡定地落了眼泪。

在夏油杰手忙脚乱的时候给出了第一击：“杰不喜欢我吗？”

“我……”

喜欢这个字眼不同于爱，只要对方没有做什么令人厌恶的事，再加上平均水平左右的颜值，说出口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夏油杰于是在红着脸后极小声地说了喜欢。

松尾理子坏心眼地想再说点什么，看少年平常难以见到的羞涩模样，但杰不愧是杰，很快平复下来，不为所动地开始劝说松尾理子，让她放弃加入这边的世界。

很认真的再劝说呢。

但不参与进来的话那不就无所事事了。

于是，在夏油杰的一顿长篇大论下，松尾理子缓缓地，给出了一句话。

“但是，我看得到它们。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吧？”

咒灵对视线很敏感，这边的怪物自然也不会例外。

果然，夏油杰这一次沉默了很久。

“你的家人……”

“我的父母已经离开了。”

少女很平静地说。

夏油杰愣住了，连忙抱歉，然后说出了那让他最犹豫的一点：“和我一起，你会看到很多人死去。扭曲、残酷、恐怖的怪物，血腥恶心的现场，以及……拼命去救，也不一定能够救下的人。”

“没关系的！”松尾理子轻轻地抓住了夏油杰的手，仰起头眼泪汪汪看着夏油杰，“只要让我呆在杰身边，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

“……”

耶，成功混入阵营。

这么看来，表主线应该就是消灭所有音符怪物，拯救世界？

但是吧。

如果音符怪物类比咒灵，那么……

啊，果然。

在一次消灭音符怪的过程中，一个消息被全面公开——制造出音符怪物的是人类本身。

音符师与音符怪打斗的视频被传到网上，引起了几乎疯狂的热度。

怪物的事情被游戏里所有的普通人所知，恐慌和绝望恶性地制造出了更多的音符怪，哪怕音符师的数量也在慢慢增加，但仍然比不过怪物诞生的速度。

然后，拥有各种特殊能力的音符师中，出现了预言者。

这件事只有松尾理子知道。

预言者是一个被她捡回来的小孩，头发是很特殊的银色。

似乎是因为是自己单独救下了陷入绝望的他，并在救下后，让他亲手除去了害他失去双亲的人，男孩很依赖她，几乎天天与她腻在一起，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愿意接触。

——“我只想，在姐姐身边。”

松尾理子对小孩用软乎乎可怜巴巴的表情攻击她这件事没有多少抵抗力，于是半推半就地，黑泽阵——也就是男孩，成了唯一一个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的人。

也因此，预言这件事只有松尾理子一人知道。

想要拯救世界，只有三个选择。

第一，消灭全人类，第二，消灭全音符师，第三，一口气消灭所有音符怪。

比起第一和第三点，自然是只有数百名的音符师好清理。

一旦消灭少数就能够拯救大多数，原本还算平衡的天平就会倒塌，原本被人憧憬的正义会变成了令人害怕的黑暗。

真是残酷的游戏呐。

一边是一直保护着的弱小，一边是朝夕相处的同伴，一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一举消灭的怪物，怎样选择都会崩溃吧。

毕竟无论是在游戏还是在现实中，杰都是一个温柔的人。

但这不可行。

怎么能逼迫这么这么温柔的人做出这样残酷的选择呢。

松尾理子轻轻地抱住了预言家，向他索要拯救一切所需要的关键信息。

对方尝试了，成功了，然后颤抖着，任凭松尾理子再怎么要求，他也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看来关键在于自己。

哪怕是在游戏里，松尾理子也是可以使用反转术式的。

第三点，吸引所有的怪物，一举歼灭，这种前因后果都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在她这里是可以实现的。

前因不足以让男孩不愿说出真相，毕竟吸引来了不代表着需要自己去手动歼灭。

那也就是后果了。

“如果不愿意告诉我的话，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

男孩双眼通红，布满血丝，但还是不肯说。

还真是啊。

大概率是会牺牲掉吧。

好吧，杀手锏——“然后现在就跑到十五楼跳下去。”

最终走上了天台的松尾理子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原来如此，这就是「无法被拔除的咒灵」的真相。

真不愧是一级咒灵啊，这咒术，要不是她是玩家，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命，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解决。

她安抚哭的稀里哗啦，恳求再给他一点时间相处的黑泽阵，感觉自己好像是有些坏。

哎，可惜了。

这么可爱的孩子，如果能从游戏中带回去该有多好。

松尾理子找上夏油杰的时候，他正屈腿盘坐沉默着，身后是被披上白布的队友。

“……是理子啊。”

任何喜剧片的尾声必定有令人悲伤的事情发生这种惯例，真是叫人讨厌。

松尾理子轻轻捧起了夏油杰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杰的手，很温暖。”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