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文上次到凤阳已经是半年以前事情了，他对此处变化感触更深。小孩虽然年纪小，但词汇量已经相当巨大，而且比起兄长这种实用派，木文更喜欢用形容词。

于是在他口中，如今凤阳就得到了这样的评价：“就像是被大水车带动的水流一样，呼啊呼的。”

木白能够明白他意思。从城墙向下看，凤阳城里面的人步履匆匆，人流量比起上次来明显大了不少不说，最重要是精气神，整座城池氛围就像是枯木抽枝般带着昂扬的力道，滚滚向前。

“其实要说水车，咱们确是建了一架。”凤阳府知府虽然没明白小皇孙意思，但他精准地抓住了关键词，此刻便恭敬又骄傲得说道：“如今制玻工坊日夜不息，于矿石需求巨大，偏矿石还要碾碎使用，工坊驴子累倒了三匹尚嫌不够，于是我等便建了水车，以此力碾石。”

“水车？”木白扭头，面上露出了一丝不解，“此地地势平坦，也能建水车吗？”

木白所知道水车多是建立在有落差地方，借由水从高处流下冲击力和重力驱动，云南一些山区就有这样的水车，主要负责引水灌溉。

但凤阳所在的淮河流域恰是个大平地，这里要怎么建水车？难道是人造落差？那工程量好像有些太大了。

“回殿下，这种水碾体型较小，对水流强度要求也不大，所以勿须建坡度，只需适当增加河水流速即可。”

然后木白就看到了大明的工匠是怎么增加河水流速……他们居然直接在河水中间利用淮河水冲来的沙子和碎石建了一个带着坡度分水岭，这一改造立刻就让被拦截的水流变得湍急起来。

在以往怪石嶙峋淮河南岸，他们离开不过两个月时间便已经架起了三座水碾，似乎是嫌弃不够，当地还在架第四台。

运送山石的和带回石末的车队络绎不绝，另还有搬运、收集，现如今还没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儿来回工人却都已经穿上了短打背心，热得满身是汗。

冬天时候寂寥一片，只有星星点点鱼灯的淮河南岸在现在可谓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出于好奇，木白抱着弟弟特地凑到搭建在淮河水道上水碾上看了看，也不知道是在水面下另有别的设计，还是水碾本身就有奥妙，那水碾转起来的速度简直就是飞起，研磨效率也非常高。

被敲成小块山石刚放入后不久，只要两三个轮回就变成了碎屑，此地工作工人用篦子一刷、一理便将其做了二次筛选——一次筛选当然是在采石之时。

就外行人来看，这一系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让人看着就觉得十分愉快，只是……

木白微微蹙眉：“马上要到丰水季了，这样搭在水面上安全吗？”

“请殿下放心，”知府满脸严肃，信誓坦坦道：“在建造之初工坊已经做好了撤退准备，我等也留了专人观测水位，一旦有了水讯第一时间便会组织撤离。水碾本身也多有备用，等汛期结束后，我等也能以最快速度重建，再次投入生产。”

木白：==

……倒也不必那么着急。

木小白不知道是，其实急的不是知府，而是当地的劳动人民。

按规定，国家级别的工程建造上应当要动用匠户，但由于凤阳的特殊地位，本地居民多为民户，如果特地征召匠户，一方面违背了给当地居民增加就业岗位目的，另一方面也有些兴师动众，不符合此地工程开启之初“低调”目的，所以在木白提议，朱标以及朱元璋首肯之下，凤阳开创性得使用了工匠雇佣制。

由国家出面，向周围的匠籍发出征调，但允许对方以钱抵役，然后使用这部分资金来雇佣凤阳当地的民众进行劳作。

对于匠户来说，虽然要支付额外费用，但这笔钱他随随便便接个活就赚回来了，与其千里迢迢自带路费去现场无薪上班，干的还是又苦又累活计，他们宁可花钱买太平。

而对于当地民众来说，这样的操作方法大大增加了当地百姓工作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