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林稚水:“不如,我们去牢里看看陈大夫?”

王轻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牢房可不是什么适合养老的场所,阴森,昏暗,湿冷之气幽幽往肌肤里钻,谁在里面住上一段时间,准不成人样。

陈大夫才关进去不够半天,劲头正是足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替隔壁牢友看病,“头面虚肿,身体麻木,行履艰难,是风湿,出去后,去药房开二三十丸活血应痛丸,温酒或熟水任下,便好了——前提是,你能出去。”

对面牢友先喜后悲,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悲从中来,掩面泣泪。

有脚步声传来,陈大夫坐在稻草堆上,眼皮子一掀,看到差役毕恭毕敬引着一陌生女子进来时,眉头拧了拧,再看到她身后的红衣少年,眉心舒平,“是你。”

全然无视了王姑娘。

王轻也不恼,双手抱肩,倚靠在墙上,视线不紧不慢地透过黑纱,在二人身上扫荡。

林稚水看着恶臭与污脏之中,依旧挺着腰板坐直的陈大夫,禁不住说了一句和来意无关的话:“我怀疑你的最开始想法是:这个人跪在公堂之上,依旧将背挺直,是一位婞直之人。然而,府官如此造怨的判言,你却毫不在意,我便多留了一个心眼。”

陈大夫自嘲地笑了笑,“都说香兰蕙草能引来真君子,我做下此事后,自知品性非端直,不过是摆不脱身如松,坐如弓的习惯,竟也能把你招过来。”

林稚水走过去,扯了扯门上的锁——这玩意他一剑就能劈开了。他礼貌性地侧头,“可以打开吗?”

陈大夫也转了头,随着林稚水的目光看向王轻:“她是谁?”

关于身份的事情,来之前已经在路上讨论过了,林稚水此时便道:“她姓王,这座城换府官之后的政策,皆是她的手笔。”

这里关的都是死囚,不怕王轻身份泄露。

陈大夫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王轻从腰上将钥匙解下,扔向林稚水,看着他将牢房打开。

陈大夫:“你就不怕我跑了?”

林稚水诧异地瞅他一眼,反手一剑,剑气刻入石墙,陷出长而深的沟壑,“你可以试试。”

陈大夫:“……”

对不起,不敢动不敢动。

林稚水踏进了牢房,在众人眼神中蹲下来,揪了一下陈大夫的发尾,笑道:“我有一些话要问你,你记得说实话,不然我就把你的头发剃光。”

或许现代人不太理解,然而对于古人来说,髡首是一种刑罚,曹操割发代首,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古人眼中,这就是满满的诚意。

陈大夫脸色青了又白,“我收回之前的话!”

这种混不吝的小子,说什么君子!

“嗯嗯,您自便。”林稚水不以为意,“陈大夫对恨妖一事怎么看?”

问到这个,陈大夫可就不困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瞧着林稚水:“想出此法之人,终遭祸殃,不得善终!”

反正自己都要被斩了,左不过再五马分尸,除了受侮辱,还有什么怕的。陈大夫定稳了心态,辛辣之言不断从口中吐出:“我行医数十年,见过的美美丑丑之人不计其数,倒是头一回见到丑恶到肌肤每一道纹理,都是一桩冤案的画风清奇的人。”

王轻睫毛一颤,垂了眸子,并不作声。

她大约猜出林稚水的想法了——借受害人之口,道出对她的愤恨与不满,以此来动摇她的心性。

没用的……

王轻在心中如此对自己说。

她做了这件事,本就下定了决心将恶果背负。有句话她没告诉过林稚水,只是不想对方觉得她在扯大旗,图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