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大为不解,又实在想不出缘由,只得悻悻地回到夜明山领罚。兴许是运气好,预料之中的雷霆震怒并未落到头上,宁云深正陪着将要苏醒的望舒仙君,顾不上其他,只是挥挥手让他赶紧滚。

牧逐流掩上房门的时候,屋内的醒魂香刚好燃尽,在桌上留下一搓小小的灰迹。

余临渊醒了。

昏睡的时间太长,他对外界的感知十分麻木,乍一睁眼,只觉朦朦胧胧,仿佛隔着一层白纱,头痛得好像要裂开,整个人虚弱得连指尖都抬不起来。

耳畔响起轻轻的衣料摩挲声,很快,某个温润清凉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干燥的嘴唇。

似乎是瓷器。

“子渊,喝点水。”

余临渊阖了一下眸子,又睁开,还是什么都看不清。他实在太渴了,又直觉身边这人不会害自己,于是顺从地张开嘴,就着那人的手喝了两口。

蕴含着灵气的清茶一入口,效果立竿见影,嗡鸣声逐渐褪去,迟钝的五感重新清明起来。

望舒仙君精神微振,垂着眸子靠在他怀里,昏沉地喃喃道:“师兄……”

宁云深差点没端住茶盏。

他僵在那里半晌,难以置信地微微哆嗦起来,心里顿时乱作一团:难不成牧逐流的秘药混淆的不是记忆,而是认知?倘若、倘若余临渊一直把自己当做桑景……

好在余临渊没有迷糊很久,撑着身子坐起来,仔细地辨认了片刻,茫然道:“云深?这是哪里?我的……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中间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困惑,不明白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改了口。

秘药果然不会有错!

宁云深大喜过望,险些没稳住脸色,勉强定了定神,轻声道:“可是,你还记得我。”

“那是自然。”头疼未消,余临渊用力按着眉心,“师兄故去后,只有你——”

他再次停住了。

好像有什么吵闹却温馨的画面在黑暗的缝隙里闪过,转瞬即逝,快得来不及抓住,只余下心底的一抹柔软。

“……除了你,我身边还有谁?”

宁云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凑近道:“没有人。子渊,你的身边只有我。”

余临渊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脸色虚弱而苍白,眉心的疤痕深红沉闷,仿佛一道刻入骨子里的旧伤。往日那不动声色的冷淡被困惑取代,透着几分惶惶不安,宁云深却被这从未见过的模样刺激得微微战栗起来。

天上的月亮终于落入了自己的掌心,被困在屋子的一隅,变得迷惘而脆弱,再也无力逃回那一方广阔的天幕。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只修长清瘦的手,柔声唤道:“子渊。”

余临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抬眸环顾,将屋内摆设尽收眼底,甚至没错过宁云深极力掩饰的那一丝狂喜。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是夜明山。你旧疾发作,煞气侵蚀比以往更甚,唯有封住全身灵力,方能缓解一二。”宁云深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丝毫不见窘迫,自如道,“你灵力尽失,我放心不下,又不能一直留在星沉山照顾你,便将你接了过来。没想到这回煞气竟发作得如此厉害,你接连昏睡数日,连记忆都受了损伤。子渊,你放心,我已经命人去寻能够驱除煞气的天地灵宝。这些日子,你就留在这里安心休养便好。”

“哦。”望舒仙君抽回手,轻轻点头道,“辛苦你了。”

宁云深皱起眉头。

不过几句话工夫,怎么又变得疏离起来了,难道是秘药的分量不够?还未容他多想,便见余临渊冲他一笑,道:“我灵力被封,自然是呆在你身边最稳妥。虽然不记得了,但想必这些日子恐怕没少给你添麻烦。”

“不,不麻烦……”

余临渊垂了垂眸子,道:“毕竟除了你,我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信之人。云深,扶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