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祝捷

李文演目送着她纤弱的背影迈出门槛,一时也不知自己心下的怪异之感从何而来。

她从来是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的,她怕是真的觉得他会置江山于不顾,比肩夏桀商纣。

不过他也算咎由自取,愿不得旁人,不是么?

李文演再度抚上了侧脸上淡淡的红痕,嗤笑一声。

没必要同她解释那么多,反正总有一天,她的身边、她的心里都只会有他一人。

这一天还不会太晚。

这便足够了。

——

李文演没有跟来,可是派来的护卫多到离谱,像是生怕她有半点逃出去的机会。

周妙宛漠然来到了谭府。

府里乱哄哄的,传言四起,婆子小厮们都闹开了,都想离府,可眼下谭家已经被重兵把守,一干人等只进不出,他们如何出得去。

这些时日来,深居简出的谭松正坐在书房中。

说是书房,可房门正对的位置,却是一把剑。

谭松拿着细绸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昔年陪着他出生入死的那把剑,他大老粗一个,也没给这把剑起什么风雅有寓意的名字。

真打仗时哪有功夫在这儿擦剑呢?能有幸活着回来,返程时浇半壶水酒在它上头,就算清洗过了,所以日积月累下来,这柄剑早不复刚铸造出时那般鲜亮凌厉,可暗红的血色中,开了刃的它更显凌厉。

听到了周妙宛的脚步声,谭松动作一滞,他没有回头,继续擦着他的剑。

书房里没有点灯,屋外的自然光透过大敞的窗户射了进来,空中漂浮的灰尘在光的照射下如有实体,斑驳陆离。

“您知道了吗?您的二儿子,定北大将军谭远行已带兵反叛,抛下北境,兵至腾阳城。”

周妙宛轻轻张口。

苍老的背影忽而一颤,谭松手下没定住,一时不防,被陪他多年的剑刃划破了手。

他不惜掺和进京中乱局,眼下落得如此下场,是他之过。

他无颜面对这个外孙女。

可她居然极为冷静地问他:“外公,眼下有什么办法吗?”

这话问得猝不及防,谭松转身,道:“你是说,如何救谭家吗?”

周妙宛摇摇头:“不,我想问的是,可有办法止住乱局。”

办法……谭松陷入了沉思:“眼下,无非就是两条路,要么逼得北襄撤军,稳住北境,再聚北境援兵反攻南上,要么只能从内部击破。今上乃是聪明人,他会知道如何破局的。不要小觑了他。”

看着比之前还要消瘦的外孙女,原想问她近况,问她可被牵连的谭松张不开口了。

她如何过得好呢?

周妙宛问:“外公,先前你说过,二舅他的命是大舅舅救下来的,他还曾立誓除北襄平天下,这件事情的结果都已经是一个谎言了,外公,你难道一点都不疑心大舅舅的死吗?”

她的话引得谭松往不敢想的方向深思。

可谭松说:“那时他才几岁?如果是他动的手,他得从哪年哪月起就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勾结北襄了?”

有的事情,往往当局者迷,周妙宛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定北军此前一直在您的掌控之中,他不过上位半年而已,如何能蛊惑得全军人都甘愿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跟他一起造反?您有没有想过,这个局他到底布了多久,又早在多少年前就开始收买军中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