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知道那个医女姓姜,和王爷让他相护的才人是一个姓,但并没有想到姜才人会如此年轻,也没想到她居然跑出行宫在外行医。

蔚景逸再迟钝,此时也觉出些姜才人于殿下而言,不仅仅是恩人这么简单了。

而王妃似乎一无所知,同这位姜才人似乎还相谈甚欢。

天意未免太弄人,他有心提醒,可却觉得实在太过残忍,不知如何开口。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春风卷起珠帘,让蔚景逸总是能有意无意的瞥见王妃恬静的侧脸。

于是,他一路上都在盼风来。

——

悠长的春风和煦温柔,阻不了他们的行程。

安泰郡距京大概需要行上小半月,一路上,蔚景逸都显得过分沉默寡言了。

探听到了自己心底的非分之想后,他不敢逾矩,从未再私下同王妃说过半句话。

他知道,践祚大典上少不了皇后的加封,殿下就等王妃回京了。

回京后,他身为外臣,连多看她一眼的机会也难有。

蔚景逸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他期待这段回京的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最好长到没有尽头。

可惜这样荒谬的幻想终成不了真。

最多再过两日,他们就要抵达京城了。

夜色降临,附近的驿站因为兵乱废弃待修葺,住不得人,一行人只能和之前一样,在野地上扎营小憩。

子时已过,蔚景逸该歇了,但他不放心,又去了王妃的营帐旁察看了一趟。

帐中的周妙宛将睡未睡,朦胧之间,看帐帷上影影绰绰的总有人影经过。

她便知道,是蔚景逸又来巡察了。

太晚了,于是她裹起月白的大氅,想出去叫他快些歇下。

她的动作惊醒了吕若,于是,周妙宛伸出食指,在自己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用嘴形告诉吕若:不要出声,她不走远。

蔚景逸手禀烛火,正要转身离去,忽听得身后有低低的女声叫住了他。

“蔚统御!”周妙宛有些费力地从厚厚帐帏间挤出个脑袋来,再把半边身子探了出来。

蔚景逸愣在了原地。

稀薄的月色挑不破浓郁的夜色,她的出现却像星光点亮了死寂的天空。

恍然记得那日他在屋檐上往下眺,初次见到的她,披的也是这件大氅。

“不必担心,我这儿有吕若守着。”她说。

蔚景逸微知道有的话此时不说,以后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可他的嘴唇翕张,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四个字:“万事小心。”

周妙宛亦是释然一笑:“多谢,我会小心的。”

她心中并非一无所觉。

这些日子,她能感觉到蔚景逸刻意的疏远,和多次欲言又止的神情,猜到了他身为李文演的心腹,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怕她受到伤害,却囿于身份不知如何言说。

只是她和李文演之间已经是一笔烂账,就不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了吧。

周妙宛的神情一片坦然,蔚景逸看了,便知晓她应该不是全然被李文演蒙在鼓里。

他忽然问:“你想离开这一切吗?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离开这些勾心斗角、波谲云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