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外头起风了,他用余光透过竹帘的缝隙,瞥到了那个熟人的侧脸。

下楼后,他面色凝重地回到座位上,周妙宛见他如此神情,心生好奇。

“表哥,是熟人吗,可同他打了招呼?”

谭世白拿出牛饮的架势接连喝了三杯茶,才道:“不应该啊,端王怎会认识他?”

周妙宛追问:“谁?”

谭世白环视四周。他们的位置在茶楼一角,周围几桌都有人,不过离得不算近。

其中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甚至突然激动站起,而他的同桌好友急忙拉他坐下,快声劝道:“莫论国事莫论国事……”

趁着人们的目光被他俩吸引,谭世白对周妙宛解释道:“是谭家的熟人。”

周妙宛心里咯噔一下:“那怎会与端王在一处?”

“那人叫程文,乃皇商,名下产业颇多,”谭世白声音越来越低,眼睛也一直在观察周围有无人注意他:“我曾撞见过二叔在府上同他密谈。”

定北大将军谭松子嗣不丰,膝下唯两子一女,老大谭远望,老二谭远行,幺妹便是周妙宛的母亲谭行兰。

谭远望早年间在战场上身故,留下寡居的妻子刘氏和两个儿子,长子便是谭世白,次子谭世文如今也已成家立业,娶了媳妇,今年和谭远行一起去了北境戍边。

“程文此人生意铺得很大,宫里头的缎子、瓷器,都是由他经手的,皇上很是器重他。”谭世白补充,“若非那次撞见……我也想象不到他同咱家有关联。知道这层关系的人也极少。”

谭家向来不掺和皇家的事情,怎会和皇商有联系?这个人又为何和李文演走到了一起?

周妙宛愈发不解。

旁边“莫论国事”的小风波已经过去了,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

周妙宛说:“对了表哥,我还有件事情想麻烦你。”

谭世白摆了摆手:“直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娴妃指来的赵青岚赵选侍已经进了门,还给周妙宛敬了茶。

周妙宛看了赵青岚的户牒,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生在京郊,家中有十亩地,往上数三代都没什么特别的。

她派人去查过了,半分异样也无。

仿佛赵青岚当真只是因为一副好皮相被娴妃看上,然后指过来充盈后院的。

但越这样,周妙宛越不放心,想拜托谭世白帮她再查查。

她的这个表哥从小便是个混不吝的,没个长房长孙的样儿。他束发加冠那年,按家里的安排成了婚,结果第二日新夫人便得急症过世了,自此便落下个克妻的名声。

谭世白便同家里说,不愿再平白害死旁的姑娘。他是长房长孙,要承后嗣的,谭家自然不允,可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谭世白就是不松口,后来还逮了机会跑了,一跑就是四五年没回来。

到这个地步,谭松也就懒得再管他,放他四处野,反正大房的二儿子谭远行渐渐大了,是个聪颖的,可堪培养。

谭世白从来不是能被管束住的,如此倒也乐得自在,一直天南海北地游历,如今也三十三了,市井江湖中颇识得些人。

听了周妙宛把原委讲来,谭世白一口应下:“小事,京中我也是熟的,查出东西后我再知会你。”

不知不觉茶都已经喝了两壶,周妙宛是时候该走了,晚些李文演还要去永安侯府接她,于是她就此和谭世白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