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妙宛早早就醒了。

外头天还黑着,豆大的烛火从帷纱间透过,影影绰绰的,朦胧的氛围本该让人昏昏欲睡,她却难再合眼,默然盯着眼前层叠繁复的镂花幔帐。

上头绣着几对戏水的鸳鸯,活灵活现,连鸳鸯的眼珠儿都是有神采的。

天将将要亮的时候,她的枕边人醒了。

“醒了?”李文演问她。

周妙宛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听他声音如常,半分异样都没有,看来是不记得昨晚自己发的酒疯了。

她挑亮了烛火后便自顾自起身去更衣,衣料摩挲的声音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

周妙宛扫了堂前的红檀木桌一眼,一夜过去,纯银凤纹酒壶依旧静静摆在上头。

说起来,她要谢谢昨夜灌李文演酒的人呢,不是他们,她此刻仍旧被蒙在鼓里。

周妙宛决定再试他一试。

李文演此时已经起身,他正坐在床沿,低头系里衣的系带。

见状,周妙宛眉梢一挑,端上酒壶,雏鸟般依偎在他的身边。

她歪着脑袋,很是认真地望着他的侧脸:“景行,我们的交杯还未喝呢。”

景行是李文演的表字,她惯是这么叫他,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被她唤得无比缱绻。

李文演手腕一滞,道:“马上就要进宫见礼,此时不宜饮酒。”

周妙宛笑盈盈地嗔他:”同窗的酒你喝得,我的怎就喝不得了?”

李文演眉心微蹙。

要是她以生气责怪的语气来问他,他只推说进宫时辰耽误不得就好,她若还执意要他饮下的话,反倒是她不懂事了。

但她眼下只是玩笑般吃着他的醋,他反而不好拒绝了。

李文演微妙的神情被周妙宛尽收眼底,她垂眸,掩下失望的神色,斟了满杯的清酒递到李文演的手边。

李文演有些踟蹰地接过了。

周妙宛却没等他思索,直截了当地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仰首一饮而尽。

再抬眼时,她眼神坦荡,噙着笑向李文演展示空荡荡的杯底,她说:“我可是喝完了,景行你快些,觐见的时候可快到了。”

李文演耐不住她的催促,最终还是喝了,末了把酒杯重重搁下,道:“如此,可够了?”

周妙宛心下想笑,这副模样的李文演她可着实没有见过。

和自己的妻子喝杯酒,怎么活像个被迫失贞的贞洁烈男?

看见李文演眉间难以压抑的烦躁之色,周妙宛心底的郁郁一扫而空,她唤人进来收了酒杯,再喊了丫鬟凝风来给她梳头。

周妙宛当然是难过的,但几乎只有一瞬。

她抚着太阳穴定了定神,心想:就当端王妃是个官职好了,她照样可以过自己的日子。

另一边,李文演自觉方才有些失态,想要挽回局面,默默走到梳妆台前,从妆奁里挑出一支金累丝翠玉步摇,温柔地斜插入周妙宛盘起的发髻中。

周妙宛早在铜镜中看到他缓步走来,不动神色地等他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