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那条路仍是阴暗潮湿的,许风一路走过去,见别的牢房都已搬空了,只尽头处那间还有人把手着。因没了那偶尔传来的惨叫声,反显出另一种阴森的味道来。

可能是慕容慎事先打过了招呼,许风扬一扬手中的腰牌,两个看守的人就放他进去了。锈迹斑斑的铁门打开时,发出一种怪异又刺耳的声响,牢房里暗得很,许风走得近了,才见水里浸着一个人。那人因为伤重,只一条右臂被铁链锁着,他整个人就伏在那只胳膊上,靠着这点力道勉强站立。他身上还穿着原来那件衣裳,胸口大片的血渍早已干涸,变成了一种黯淡的深褐色,若非胸膛还微微起伏着,简直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许风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样子,像画中人落进凡尘里,被狠狠踩进了污泥中。他心中腾起一点近乎疼痛的快意,刚踏前一步,那人就抬起了头来。

那人散下来的黑发遮住了半边脸孔,剩下一半也沾了血污,只一双眼睛透着微芒,有点像他易容时的样子。

有些像……他的周大哥。

许风恍惚了一下,却听那人开口道:“风弟,你来了。”

像是早料到许风会来。他声音虽然低得很,却不似假扮周衍时那般沙哑,显然是撤下了所有伪装。

许风霎时清醒过来,深恨自己鬼迷心窍,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来见他。但他心头那点疑问如同卡在喉咙里的刺,实在不吐不快,于是道:“我今日来此,只是要问你一句话。”

“问什么?”

许风没去看他的眼睛,只盯着他衣襟上那一片暗红,问:“为什么教我那一招剑法?”

明知自己要找他报仇,为何还要亲手教他杀人的剑法?若只是为了利用他,何必做到这个地步?若是为了别的……许风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

许风等了许久,才听那人道:“我说过的,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这话他听周衍说过不止一次,当时听着只觉甜蜜,如今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他捏住拳头,终于抬头与那人对视,仍是问:“为什么?”

那人低声笑起来。这一笑牵动伤口,笑声中便夹了些咳音,到最后断断续续的,几乎不成调子了。他笑过之后,方半阖着眸子,缓缓道:“这已是第二个问题了。”

许风被他气得不轻,上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那人闭了闭眼睛,轻轻喘了一下。许风这才觉得不对,拉开他衣领一看,只见他身上布满了各式伤痕,除了胸口那处剑伤潦草包扎过之外,其他几无一块完好的皮肉。许风的视线顺着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看下去,最后没入浑浊的水中,这样的伤浸在水里,滋味可想而知。

许风怔怔看了会儿,突然想到一事,伸手去碰他遮在脸上的头发。

那人抬手拦了一下,有些吃力的说:“风弟,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