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仆从们也不知师爷自己嘀咕什么,牵着马过来问他要不要回城。

他看着凑上来的马头,忽然自失地一笑:“人家是五品官的公子,前程自有他当官的老子操心,我在这儿思乱想有什么用。后年就是吏部大计,我还是回去想想怎么理清钱粮户册,帮大人得个上等考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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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刘师爷搬的三箱书,两驾马车都压到车轴嘎吱嗄吱的,走得极慢。四人都不敢在黑地里赶路,只得早歇晚行,慢悠悠地从顺天府转进永平府,直到第三天上午才赶到了迁安城北的老宅门外。

这座宅子早年间被崔郎中典给一个和他同在县学读书的王秀才开蒙馆。不过去年迁安县与周围大片村子都遭了大水,王相公家里的房子和地淹了,父母都因水灾去世,便把院子退了,自己回村守孝。

这间院子在洪水时也被淹过,后来又空了一年没人住,就显出了几分残破相:如意门的门头上少了许多瓦片,檐下的雕花砖这儿缺一块那儿少一块,墙上爬满青苔。原本红漆大门的也处处脱漆,一把半新不旧的铜锁挂在门上,还是那秀才退房后换的。

崔源下得车来,摸出钥匙开门,叫通州来的赵车夫帮自己卸门槛。

他们这两辆大车嘎吱嘎吱地撵进来,其实早惊动了左邻右舍,周围房门后也有许多人悄悄打量他们。不过这个时候在家的大都是妇人,见赶车的崔源和赵车夫都是壮年男子,便不好上前跟他们说话。

两驾大车一前一后地进了门,赶进二重院子,贴着正房台阶下停住了。

崔源先跳下车,开了正房大门,叫着捧砚拿水进去洒扫,给小主收拾出休息的地方。赵车夫往院子里寻了块木头卡住车轮,从小车上往下搬行李。

崔燮那尊臀是受过伤的,动作大了怕扯掉痂皮,便扶着车门慢慢挪下来,先绕着院子看了一圈。

崔老太爷当初住这房子时是下了本钱翻盖过一回的,砖木都是上好的料子,砌砖的三合土里还掺了糯米汁,虽经风吹雨打多年,墙壁倒还都挺完整。

院子大门开在东南角的坎位,进门正对高高的影壁,门后是一溜倒座房,外院靠西侧有座石砖垒的马棚。影壁上的垂花门和大门正相对,过了垂花门便是主院。院子整体是细长条的,地面铺出一片青石甬道,分别通到正房和两个厢房阶下。院子两侧花圃里长满了野草枯枝,西北角一口八卦井,里面黑幽幽地已没多少水了,井沿爬满的绿苔。

整座院子是四合院的结构,却又跟北京四合院略有区别,正房当中是穿堂,透过门能看见里面二层楼高的后罩房。两侧的耳房长长地往前突,把里面半个院子围成了凹字形。院里四面建着抄手游廊,上头抱着层猪血色的漆,底下的漆皮都泡开了,露出里面本色儿的旧木头。

崔燮心口砰砰地跳,有种出乎意料的幸福感。

这院子怕不得有五六百平米,房子也有二十来间之多,还带花园。搁在前世,他连买这里一间房都买不起,可现在这么大的院子白给他住着,崔源父子还都一副他受苦了的模样。

这样的苦他愿意天天受啊!